《十年梦醒时年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美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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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景色悠忽而过。

熙熙攘攘的大街,行色匆匆的人群,挂着各式招牌的小铺,华丽璀璨的橱窗,沈茗沉默的坐在副驾驶座,偏过头,专心致志的看窗外的风景。

比起三年前,那双秋水般的眼眸更多了份坚毅和灵动。

如古井般幽深,澄澈。

长长的黑发在脑后绑一个马尾,露出洁白优雅的脖颈,即使只看到一个侧颜,但还是不禁让人感慨时光对于这位女子的优待。

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停止了流动,她一如三年前的样子,清冷,淡然。

“这些年,这座城市,到处都在拆了建建了拆,乒乒乓乓的就没消停过,每天开车路过这些街,总觉得都是一个样子,也不知是不是人老了,看到这座城市越来越浮躁越来越快节奏,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司青,也就是那个与沈茗有过两面之缘的男子,瞥一眼沈茗侧身望着窗外的身影,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发着零零碎碎的牢骚。

沈茗转过头,看他一眼,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城市要发展总是免不了的。”

司青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温和的笑颜,不禁心里轻叹一声,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有点怕沈茗,他与这个安静沉默的女孩子间唯一的交集只有那个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失去一个朋友,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极度的痛心,但作为朋友最大的信任,接过他最后的嘱托飞越千里把他离世的消息和那份最后的礼物交到牵挂的人手中,那种被责任使命感和悲恸双重压抑的沉重感,几乎压垮他。

这也许也是这座城市再吵闹再浮躁都不愿离开的原因吧,毕竟,沧海桑田,世事变幻,那个人始终是在这里沉睡的。

想到这,他只觉心一瞬间坠入谷底的失重感,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禁更用力捏了捏皮质的边缘。

半晌,他又缓缓道:“沈小姐,这些年似乎一直都没有变。”

沈茗愣了片刻,继而反应过来,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失笑道:“人,总是会变的,也许我是变的不明显吧。”

司青递过一个苦涩的笑,便不再言语。

车内又恢复了沉默,回响在耳边的只有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

不变的,又何止她一个。

也有一人,在三年前,陷入永久的沉睡中不再醒来,记忆中只剩下他虚弱的的面容,勉强牵起的笑,却依然固执的坐在书桌前写字的身影。

司青突然很想问问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有了难题有了困惑,会告诉谁会期待谁的解答。

他很想知道那封信,她,究竟看了还是没看。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是她与苏言之间的某种默契,那是他无法了解也无法渗入的一个世界,沈茗与苏言之间,他永远都是一个旁观者。

十分钟后,黑色的车子拐过最后一个街道,停在一幢六七层楼高的小公寓前。

“到了,就是这里。”司青踩住刹车,对着沈茗说。

沈茗看了一眼楼顶上方的天空,有点不知所措的茫然。

“三楼,只有那一间房,就是了。”边说着边递过一枚冰冷的金属长条,沈茗本能的接过,这才发现,是一枚银色的长条钥匙。

就如每一扇门对应的钥匙一样,普普通通,但是又独一无二,它只能打开那一扇门。

司青把钥匙交到她手里

:“每个月都会有人来打扫一两次,所有东西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去吧!我觉得,他已经等了好久了。去看看吧。”

平静的语调却如投入水面的一粒石子,沈茗只觉得原本宁静的表面被瞬时敲开了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灌进来。

小小的金属条,在手里却似千斤重,压的她都抬不起脚步。

推开车门,却不急着离开,她就与司青隔着一扇窗户相望,沈茗想说些什么,对于这个男子,她想谢谢他,谢谢他那一次送她去机场,谢谢他那一次不远万里护送苏言的信到她手中,谢谢他这次带自己来这里……

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司青突然笑了一下,像安抚她一样,摇下玻璃,靠近窗口,问了沈茗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沈小姐,信,你看了吗?”

苏言最后的信,有拆开看吗?苏言想对你说的话,有接收到吗?

沈茗吓一跳,看着司青期待的脸,有点不知所措,想了下,还是决定给出一个谎言:

“嗯,看了。”

司青像终于解决了一件大事一样,露出一个瞬间轻松的笑:“那就好。”

沈茗注意到,小小的公寓外面,正好有一个绿色的邮筒,以往他们的每封信都是通过这个小小的家伙来传递的吗?

一步步走上三楼,钥匙插入门孔:“咔哒”一声,门自动缓缓打开。

仿佛里里面有人在迎接着自己一样。

这是沈茗第一次踏足苏言的公寓。

不大的空间,不足百坪,客厅占了相当大的部分,一张长长的沙发靠在墙边,此时已罩上厚厚的遮布,透明的茶几上整整齐齐对着报纸杂志,玻璃面上落了薄薄一层灰。

这里是他平时会客聊天煮茶的场所吗?

客厅的另一边是小小的出访,玻璃门紧闭着,只能看出简单的轮廓,映入视野的流理台、橱柜都是干干净净的白,白的刺目。

再继续往里,是一间卧房和连着的书房,相比之下,书房面积大多了,铺满整面墙的书柜都要堆到天花板了,横横竖竖的列着书册,书桌上放着笔筒稿纸,整齐的堆在一角,椅子插入桌肚,一切如旧,虽然沈茗也不清楚苏言在时的旧是不是就是如今天看到一样,但她心里固执的认为,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停止了活动,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陷入沉睡,也许哪一天就有人推开这扇门,走进书房,从书柜上随意翻出一本书,拉开椅子落座,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沈茗觉得眼睛有点涩,她急急退出书房,站在卧室门口,有点犹豫,还是迟疑的推开了门,普普通通的衣帽间,挂在墙上的风景画,典雅的摆设,樱桃木床头柜。

床上罩着一层防尘罩,沈茗坐在床沿,有点迷离的小茫然,她像个探险的孩子一样目光游移,最后俯下身,慢慢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有一种窥视他人隐私的心虚感。

但那在她看见抽屉里的东西時便霎時灰飞烟灭。

一本书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像茫茫宇宙中孤独的恒星。

沈茗当然知道这么一本书,她喜欢阅读,喜欢一切与文字相关的东西。而且如果是这本书的话,她都可以从头到尾把它写出来。

她轻轻将书拾起,越过封面翻到了扉页,她本人的字体端端正正地出现在上头,已有年月的纸张微微发黄,墨水滲得更深,她竟禁不住觉得这字显得有些模糊了

兴许是她乏了。沈茗想着,将书放回原位,合上了抽屉。

而后,重重的倒在床上,床垫下陷的瞬间蒸腾出阳光温暖的味道。

这三年,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过来的,从伦敦回来后,只觉心中平和许多,她开始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子扬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和敬业精神感到不知所措,但一直以来培养的默契让他决定什么也不问,正如对沈茗当初的离开不再要求解释一样。

曾经一度以为死去的文字重新鲜活起来,借着笔下流淌的文字,她知道自己的伤口正在以一种看不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着,她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伤口结疤,留下一辈子的印记,却不会再痛。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强一点,再坚强一点,有一天,终可以和苏言一样,面对这悲伤又无奈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坚强、独立、勇敢。

这些年,苏言离开的这些年,认识苏言的这些年都仿佛一场盛大的梦,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一个人寂寞的太久孤独了太久,给自己编造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让自己可以倾诉、可以依靠、可以去四年,黑白的生命添上的这一笔浓重的色彩,正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光,甘心沉溺于梦境不愿醒转。

真的怕啊,怕等到梦醒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一人在世界上依然孤独着依然寂寞着。

但是今天,看着扉页上泛黄的字迹,她觉得心中那道伤口又裂开来了,甚至能听到血汩汩流出的声音,伤口处的疼痛感也在提醒着她,这些都是真实的,都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回忆。

这日,在她坠入的梦里,她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总是冷着一张脸面对世界,实际心里怕的要死,第一部作品初版的时候,手握钢笔掀开书的封面在扉页細心地对待每一笔:

致苏言

在你所接触到的所有书中,这是极不起眼的一本,也许很快就会被人抛在脑后,但我依然想送给你,这是我的第一部作品,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坚持这条路,但此时此刻我想告诉你,这部作品是对我而言意义非常,这是我努力的成果,也是你一直鼓励陪伴的成果,谢谢你。希望我们可以一直是朋友。

在沈茗所有的作品中,这本的成绩并不是最好,沈茗自己也并不十分满意,当时自己寄出了这本书,苏言的回信里提到了什么,是说的“很不错”:“很有趣”,还是“继续加油”……记不清了。

但是时隔经年,她在这里找到的这本已被遗忘的书,扉页上自己的字迹下,是苏言强劲有力的笔墨,以及那句从未说出口的话:

你一定会继续走下去的,因为我期待我们在文字的王国里相逢,沈,我真为你骄傲。

沈茗翻过身,眼角温热的**往下淌,没入床褥。

黑暗再次寂静笼罩,只有这记忆里的似水流年,历历在目。即使岁月磨损,它亦会是我的光。

我要一直看到这光,追随它而去,不让自己沉入黑暗寒冷的水底。

迷迷糊糊间,沈茗想起,她与苏言认识有多久了,有……超过十年了吧。

呵,那是她生命中最好最美的十年。

十年,确实如一场繁盛的梦,她知道梦醒来后要面对繁重的工作,琐碎的生活,还有不再有苏言陪伴相扶的路。

但是那又如何,至少现在,就让她在梦中再沉溺一次。

十年梦醒,时年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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