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讲我的坏话，即便是在心里也不行。”

书童李冬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抽搐地埋怨道：“公子，连这种小事你都要卜卦？你也太小心眼儿了！”

李长风嘴里嚼着鸭肉，嚼了二十三口，将那片鸭肉嚼碎吞下后，才慢吞吞的说道：“测算人心并不一定需要卜卦，更何况是你个臭小子脑子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还用我猜？”

李冬溪哀叹一声，想到今后可能还要伺候公子几十年，顿时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感到担忧，他说道：“涂公子此时还在练刀，勤勉刻苦，我之前读书时见过一句话，叫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想来涂公子便是那池中金鳞。”

小书童在暗示些什么，李长风自然清楚。

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一生超过半数的时间都在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这片土地。

从中土到北方草原，在南方的丛林里捉蜈蚣，戏野兽，与精灵交谈，在西方的荒漠里挣扎，与旅途的商人为伴，在东方的海岛上求仙问药，乘渔舟垂钓蛟龙。

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东胜神州，见识过无数在他这个年纪的人听都没听过的东西，想都没想过的事。

他一直在奔波，可他继续自己的旅途是为了什么呢？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他听着院子里传来的铁刀破风的声音，那是一柄绝不一般的刀，他也确信小书童说的没错，李冬溪即便不是能够化龙的金鳞，也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物。

可问题是他在这么多年的旅途中，已经见过无数涂飞这样的人，他们有的年纪轻轻，志向远大，有的人至中年，却依旧野心勃勃。

这些人的性格，秉性，能力，各有不同，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种渴望，或者说某种欲望，这种欲望驱使着他们前进。

李长风对这些人总是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李冬溪看着自家少爷，抿了抿嘴吧，神情中透露着些许无奈，相处了这么些年，少爷很了解他，他同样也很了解自家的这位少爷。

他知道李长风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李冬溪说道：“少爷有通天彻地之能，御神算而测无常，又有什么事情是想不通的呢？”

桌子上的煤油灯越加昏暗，火苗无风自动，在灯罩中跳跃，随时可能会熄灭。

李长风看着火苗，火苗上方黑烟汇成了一条难以察觉的细线，在他的瞳孔映出一条黑色的大河，里面有星辰在幻灭。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也只是这世间亿万人中的一员罢了，时常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会什么事情都能想通呢？”

“不如算一卦？”李冬溪试探着问。

“终归都是一些骗人的把戏，太过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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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迟早会害死自己。”

说是这般说，李长风依旧掏出了三枚铜板，只是随意的往桌子上一扔，那铜板动也不动的就在那躺着，看这手段，连神都城里面骗人的算命先生都不如。

“如何？”

“天机……被人遮掩，有趣，我倒是有些算不出了。”李长风面带微笑，瞳孔中有一抹精光射出，随后整个人的气息便显得有些萎靡，显然即便没有结果，这次占卜也依旧耗费了很多精神，“熬夜伤神，最是不该，睡觉。”

涂飞练过了刀开始在院子里劈柴，但其实并没有多少要劈的柴火，柴堆里更多的还是在城外捡的枯枝还有矿坑里拾来的碳球还有干硬的狗屎，家里低矮的围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定睛看去，说道：“今天去哪了？”

这个人叫王绩，个子不高，满脸麻子，他家住在城西的阴城巷子，和涂飞家的小院子不同，那是个更加破旧脏乱的地方，坑洼不平的地面永远都积存着脏水。

他俩从小就认识。

王绩扣了扣鼻屎，一脸灿笑，“在草原捡了一车阴干的牛粪，给你拿来一筐来烧火。”

涂飞伸手将竹筐接了过来，也不喊王绩进门，走到棚子底下将牛粪倒在木柴旁边，回头从手里掏出三个铜板扔在竹筐里，又给王绩递了回去。

王绩美滋滋的拿到钱，盯着涂飞手中的刀，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又练刀啊。”涂飞点头嗯了一声。

每天都练。

即便王绩不来，他也知道涂飞在练刀。

王绩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涂飞听着王绩话中隐隐藏着的那丝伤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道这个二麻子今天怎么也开始整这些酸腐文人的东西了，说道：“认识你个憨货十年了。”

王绩点头，咧开嘴笑道：“是哩，所以你是要走了吗？”

涂飞正低头想继续劈柴，听了这话心里一怔，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听谁说的。”

天上的阴云低低地压在人们头顶上，西北风像麦芒尖子一样扎人的脸。

王绩缩了缩身子，可身上那看似厚实的棉袄里实际上装的都是稻草，寒风顺着稻草的缝隙往衣服里面钻，像是要把人冻成一根冰棍儿。

“不用听什么人说，自从你跟着那个东边来的老头儿学读书认字儿，练习刀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走，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要到哪里去。”

涂飞轻咳了一声：“我们俩人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水木道，不止我们，很多人都是这样。生于斯长于斯，最后还要死在这儿，说实话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的。”

王绩听了这话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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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没太听懂涂飞在说什么，可是他心里也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走到东方那片大地去看一下，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是想去。

他想去见识一下那片大地长什么样子。

非要说原因的话，可能就是因为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王绩说道：“我想去燕国看一下，听阿爹说，家里祖上曾是燕国的贵族，爷爷幼时还在燕国的都城生活过。”

涂飞笑了，说道：“怎么不去神都城？”

王绩一拍胸脯，差点把身上破旧的棉袄给拍散，可他不在意，说道：“那是天下的中心，既然要出去，肯定是要走一趟。”

“只能算是东胜神州的中心，若说天下的中心，那得去中州了。”

王绩在茶馆听评书的时候，听到过中州的事情，可是并不清楚，只知道在大海的那一头，也有着一块儿庞大的土地。

“太远了，而且我怕水。”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捧腹大笑，大风吹散了头顶的积云，月亮最后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一片晶莹。

隔日。

晨曦透过黎明的天空，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李长风主仆二人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准备远行，起的更早练刀的涂飞奉上一碗热茶，恭敬的相送。

李长风点头致谢，喝过热茶后就朝着院门走，脚步不停，直走到大门处，身后才传来少年急切的声音。

“先生请留步。”

“我还以为你真的还能忍得住。”李长风心里这般想着，哀叹一声，转过身看着他，说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既然如此，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会回答你。”

听了这话，涂飞一喜，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先生，我想去往中原闯荡，可大地广阔，却不知道何处才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建功立业？”李长风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脸上露出玩味儿的笑。

涂飞皱眉：“怎么，先生不信么？”

李长风摇了摇头，说道：“倒不是不信……这样，去云松吧，诸侯国中她的位置最靠近这里，可气候又完全不同，不像北郭这般寒冷，也没有平永府夏日的酷热，从云骑兵结队出动的时候就上天上的白云，是个英雄辈出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涂飞没有想到的，在他所知的世界里，如果把云松当做一个人的话，那必然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

他躬身致谢。

李长风问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先生请讲。”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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