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越国军营
勾践独自一人在帐中。
此时的他已是焦头烂额。
他的心情就像帐中的烛火一样阴暗。
一个脚步声响起。
很轻。
勾践却霍然抬头,睁大双眼。
看到楚要离正一步步走向他。
他露出笑容,仿佛在黑暗的尽头看到了一丝光晖。
“你终于回来了!”
楚要离看着勾践许久,跪下:“末将楚要离,叩见大王!”
勾践忙上前扶起楚要离,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我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你的归来使寡人如虎添翼啊。”
“对不起,大王,此战我不能参与。”
“你说什么?”
“在我来到战场之前,我已经答应了吴国,无论此战趋势如何,我都不会参与其中。”
“那你回来做什么?”
楚要离沉默。
勾践板着一张脸,说:“原来这段时间你去吴国了……莫非你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握在手里?”
“没有。”
“你跟他们立过什么生死条约?”
“没有。”
“那你为何轻易答应他们的要求?”
“如果我不这样,又怎会见到大王?”
“你有退敌之策?”
“没有。”
“既如此,你见寡人又有何用?”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将如何应对?”
勾践叹息,说:“此战关系着越国的存亡,胜,越国太平;败,从此天下再无越国!”
他目光移向楚要离,接着说:“你想眼睁睁地看着越国毁于一旦?”
楚要离沉默。
勾践却一直盯着他。
在等他回答。
这时,帐外走进两人。
范蠡、灵姑浮。
二人行礼。
范蠡见到楚要离,激动:“楚将军。”
楚要离毫无反应。
他好像没听到。
灵姑浮走到楚要离身旁,说:“真是你!”
他向勾践说:“大王,公子稽快登基之日,正是他出现在王宫里,刺杀了公子稽快……”
勾践盯着楚要离,说:“寡人知道……不仅如此,还间接使先王驾崩。”
“所以他……”
“所以他是越国的罪人,对吧?”
灵姑浮不再说话。
范蠡上前说:“大王,眼下与吴一战迫在眉睫,楚将军既然回来了,何不让楚将军戴罪立功?”
勾践说:“你错了,他回来并非想与寡人并肩战斗,而是来看寡人的笑话。”
范蠡一脸懵。
勾践坐回原处,说:“你二人来找寡人所为何事?”
灵姑浮说:“回大王,新招来的兵丁刚刚已至军营。”
“多少人?”
“不足一万。”
“寡人吩咐文种在城内招兵,数目不得下于一万,为何不足?”
“非但不足一万,而且都是些老弱病残。要么十四五岁,要么四五十岁。大部分都是少年,若要这群人上阵,他们岂能不怕?”
勾践一拍桌:“太过分了!”
范蠡说:“大王有何高见?”
“文种招来这么一帮人,如果不治他的罪,恐怕难以服众。”
“范蠡以为也许事出有因,还是先搞清楚,如果真是文种之罪,再治不迟。”
“说得对!事不宜迟,寡人这就回王城,这里就交给军师和灵姑浮将军了。”
灵姑浮答应。
范蠡说:“大王,你走了,我在这儿……”
勾践说:“军师,虽然你初来乍到,但寡人相信你的才能,毕竟你是他引荐来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瞧着楚要离。
“何况寡人这一走,你岂不是更能放开手脚?”
范蠡答应了。
楚要离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勾践看了他一眼,便走出营帐,似是不愿再和他多话。
灵姑浮也出去了。
范蠡瞧着楚要离,说:“楚将军……”
楚要离插口说:“你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王城。
大殿。
勾践坐于王座。
楚要离站在其侧。
文种在殿下。
勾践说:“文种,你送往军营的新兵,为何都是老弱病残?”
文种说:“文种岂能不知?大王命臣招募新兵万人,要十六岁至四十五岁的男丁。臣曾知会司农府,详查了我国的总人口数,共有民二十余万,除去已在军中服役者,只有十余万,再除去贵族、宫人、独子、病残,剩下的已不足一万了。”
“你应该知道,眼下我越国最需要的是勇气和胆量,你招来的那些老弱,有胆一战吗?”
“招兵时,臣曾想向大牢要人,那些囚犯或许不缺胆,可就怕放他们出来,万一闹将起来,岂非更乱?”
勾践陷入沉思:“大牢,囚犯……”
大牢。
这里的气息向来阴森可怖。
但对眼下的越国看来,这里是最安静、最舒适的。
勾践走进大牢。
楚要离、文种跟在其后。
勾践问:“这里面有多少待死之囚?”
文种回答:“十之七八。”
勾践慢慢行走。
每间牢房的人都在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救星。
突然一只手从牢房里伸出,欲扑向勾践。
楚要离眼明手快。
那只手还未碰到勾践,他已出手。
胜邪虽无鞘。
但挥将起来仍有光。
一束剑光之后。
猛烈的惨叫。
勾践脚边多了一跟血淋淋的手指头。
他拾起指头,看了又看。
那一声惨叫过后,再无声音。
“大人,我有所求。”
被割掉手指的囚犯似乎并未多大疼痛。
身子仍挺得笔直。
眼神中充满坚定和勇气。
勾践问:“求生还是求死?”
“只求一碗膳食。”
勾践瞧着手上的断指,说:“一指换一碗膳食,值得吗?”
“将死之人,别说指头,手亦无用!”
“你不怕流血致死?”
“食为大欲!一死换一欲,值之又值!”
“没有其他所求了?”
“已为死囚,还有何求?”
“寡人可以答应你。”
“大王……是大王……”
大牢里的囚犯都骚动起来。
勾践大声说:“寡人想问你们,你们当中可还有人有所求?”
牢里的囚犯纷纷高呼。
“求一口膳食……”
“求再见爹娘一面……”
“求一个女人……”
大将军府。
石买披头散发,把自己关在屋里。
手里握着他的佩剑。
无论天崩地裂,乾坤颠倒。
他都会握住他的剑。
楚要离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大将军,你为何闭门不出?”
石买并未转身,声音传出。
“楚要离?”
“是。”
“你永远像一个幽灵一样,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听说大王收了你的大将军印?”
“是老夫自愿放弃的。”
“为何?”
“这岂非是大王和朝中将臣愿意看到的?”
“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你的尸体。”
“老夫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他们。”
“可惜,用不着他们来了。”
“你?”
“不是我。”
“那还能有谁?”
“吴王阖闾亲率六万大军已攻破石门关,正朝王城而来。”
石买突然转身,一副惊讶的表情。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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