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韩，齐，楚，魏。

“不知长安君要去哪座王宫？”

赵高一边走，一边恭敬地道。

嬴成蟜摸摸下巴，眉毛上挑。

用胳膊碰了一下赵高，轻浮地道：

“我听说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固中原。

“赵国尚武风气盛行，女子不思女工。

“反以舞剑为荣，个个肌肤紧绷有弹性。

“摸上去的手感，再上好的绸缎也比不了。

“赵高，你说我选赵王宫，怎么样？”

历史上，确有好多美人，来自赵地。

今仅列举邯郸一地，几个出名的美人。

赵姬，蔡文姬，貂蝉，甄宓这些都是。

赵高神色如常，脸上挂着淡笑，点点头。

“高知矣，这便领长安君前往赵王宫。”

走了三步，嬴成蟜站在原地，不再前行。

赵高回身，弯着腰，低着头说：

“长安君因何止步？”

从外观来看。

没有人能发现赵高丝毫端倪。

赵高像往常一样。

呼吸平稳，心跳节奏不变。

对待嬴成蟜，依然那么恭敬。

每次与嬴成蟜相处时，赵高都是如此。

但若让赵高抬脚，就会发现。

其十个脚趾紧紧抓地，鞋底已经被抓出洞！

他是赵国公子！

赵王宫的公主是他的姊妹！

赵王宫的嫔妃是他父王的女人！

“本君近日，有些新的癖好。

“需要赵大人帮忙。

“不知赵大人，可愿意否？”

嬴成蟜背负双手，不再以我自称。

自称本君，脸上挂着的笑容，很邪。

“长安君有所遣，高倾力而为。”

赵高似乎没看出来嬴成蟜的转变，依然如故。

“本君精于房术。

“何等贞洁烈女在本君手中。

“都要她婉转低吟。

“本君想与人分享多时。

“可男人在旁，本君不愿。

“女人在，本君又忍不住共御之。

“今日见赵大人，如梦初醒。

“赵大人不男不女，非男非女，正合适。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本君与赵王宫美人欢好时。

“赵大人观赏如何？”

嬴成蟜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住赵高。

他看赵高眉眼有没有跳动，牙齿有没有紧咬。

身体有没有颤抖，整个人有没有散发一丝杀意！

他提起十二万分精神。

他确定没有错过赵高一丝一毫的变化！

赵高确有变化！

但这变化是正常表现！

与赵高平时表现，完全一致！

赵高面白无须的脸上，充满恭敬。

用他那与其健壮身躯，完全不匹配的尖细嗓音道：

“固所愿，不敢请耳。”

你竟然同意了……

嬴成蟜心中对赵高的杀意急剧增长。

比天高！

比海深！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其图谋甚大也！

他反复权衡杀赵高之利弊。

却发现，此举竟是百害而余一益。

赵高若死，弊处极多。

嬴政少防护之人，驾车之人，润笔之人。

赵高一人身兼数职，样样做的出类拔萃。

赵高武功，李牧曾与之切磋，言不敌。

赵高驾车，操控四马如一马，大秦无出其右者。

赵高书法，嬴政亲赞：唯李斯与赵高，可做字帖也。

再想找一个嬴政信任。

又能如赵高般全能者，难也。

赵高死亡唯一好处。

便是能让嬴成蟜不再疑心。

真要为了我的猜疑就杀了赵高吗？

历史上。

赵高是在皇兄死后，做下矫诏之事。

皇兄未死之前。

赵高一直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嬴成蟜千思百转，一念动，百念生。

他脸色阴晴不定，最后重重地冷哼一声。

“哼！不去赵王宫了！去韩王宫！”

“诺。”

两人前往六王宫。

赵高走过的路，有点点血迹。

他十个脚趾，已经血肉模糊。

左丞相府。

隗状正在府中歇息，管家递上来一卷竹简。

“哪里寻的？”

“老爷，门口拾的。”

如今这时期。

只有有钱人家，才买得起竹简，教导孩子。

平民百姓，大多连字都不识。

书简属于贵重物件。

是以管家才给隗状呈上。

无缘无故，自己府前被人扔了一卷竹简。

这就像现代门口多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万块钱一样。

隗状当了多年丞相。

对政治敏感度极高。

心中升起警惕之心。

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这个竹简。

“老爷？”

管家等了半晌。

看隗状无动静，又叫了一声。

“竹简放在这，你下去吧。”

“诺。”

待下人走后。

隗状从床上坐起。

不再犹豫，打开竹简。

他是大秦左丞相，位极人臣。

总不至于看个竹简就要身死。

就算这竹简有问题，他烧了便是。

竹简展开，有这么几行字：

官再高，不可顺。

爵再小，可继之。

隗相可想封彻侯？

若有此念，今晚贵府，侧门莫关。

隗状意动。

大秦朝堂，除了已经封侯的。

就无人不想封侯！

官位，嬴政一言而决。

他可以拜一个九岁孩童，甘罗为上卿。

可再大的官位，丞相，上将军，国尉。

也不具备延续属性，卸任便一切从无。

但爵位不是，只要不触犯秦律。

只要大秦还在，爵位可以一直继承下去。

如果父有爵位，子亦有爵，也不需要担心。

两个爵位都能留下，可以顺延。

如王翦武成侯，王贲通武侯。

王翦过世后，王贲通武侯不变。

由王翦长孙王离，继承武成侯爵位。

隗状现在的爵位。

是大秦军功爵二十等中的十八等，大庶长。

和上将军蒙恬的爵位一致。

蒙恬，尚能争取出征匈奴，提升爵位。

隗状年事已高，如无意外。

大庶长就是他退养时的爵位。

“李斯……”

隗状认出了笔迹主人。

大秦身居高位者。

凡读书识字之人。

无人不识李斯，赵高笔迹。

鲁迅曾说：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

发布命诏，为嬴政润笔，是赵高的事。

誊写文章，供个人阅览，是李斯的活。

赵高和李斯，就是秦朝两位大书法家。

隗状拿不定主意。

李斯长子李由。

在秦楼被嬴成蟜所杀之事。

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在这个时间点，和李斯扯上关系。

自己要为了爵位，冒如此大的风险乎？

“大父大父，陪我玩！陪我玩！”

隗状唯一的孙儿跑进来。

拉着隗状的手，摇个不停。

隗状脸上笑开花，有些吃力地抱起孙儿。

轻轻给稚童抓痒，逗弄得稚童咯咯直笑。

“来人！”

一直侯在门口的下人跑进来。

“老爷，有什么吩咐？”

“今晚，侧门勿要上门栓。”

“诺。”

稚童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隗状，满眼迷惑。

“大父。”

稚童幼小，还不太会语言表达含义。

但隗状知道自己这孙儿想问什么。

慈祥地笑言：“大父争取让福儿当个侯。”

入夜，宵禁。

大街上除了廷尉府执勤府兵，空无一人。

两名廷尉府兵在经过左丞相府后。

就变成了一人。

“李廷尉，宵禁夜行，可是知法犯法。”

李斯脱下身上廷尉府兵皮甲。

眼眶红肿，嗓音沙哑，不与隗状打官腔。

“今年关中大旱，巴蜀蝗虫蔽天。

“旧赵代地大动，地震一直持续到平阴。

“台屋，墙垣，大半皆损毁，民难为生。

“大地皲裂，口子的宽度有百三十步大。

“陛下此时执意出兵伐胡，粮草何来？”

天下产粮大区。

为巴蜀，关中，燕地，齐地。

巴蜀和关中出事。

若要打仗，便只能从燕，齐两地调粮。

隗状看出李斯悲痛之惨状，也直面对答。

“燕，齐二地！”

李斯又曰：

“燕地居秦国最东北，紧邻赵地。

“齐地亦在北，但较燕地距上郡近。

“既要赈灾，又要出军，以燕粮发赵地。

“齐粮输上郡，方为上选之策，对否？”

隗状回：“然也。”

李斯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风干的雉（野鸡）。

双手托举。

雉头在左，雉尾在右，弯腰半拜。

隗状见识广播，眼睛一亮，从李斯手中拿起雉。

李斯抱拳作揖。

胳膊向前伸成直线，拳与头几乎在一个水平上。

隗状忙伸手将李斯扶起，眼中有着喜色。

隗状是丞相，山珍海味什么没吃过？

当然不会因为一只雉这么开心。

他开心的是。

李斯所作，是齐国的访客之礼！

齐国卿大夫访客，不可空手而去，一定要带礼物。

一般冬天为雉，夏天则为风干的雉！

“斯未至秦国前，于齐稷下学宫为学子。

“学宫之内，多为卿大夫，豪绅，贵族之后。

“斯发迹，齐地旧识，皆聚斯身边。

“斯一卷竹简，他们定会带头捐粮。

“此功若与隗相，可能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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