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真主》

224: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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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是什么?

是了,怎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当真是说出了修士的精髓所在。

想要拥有力量,那便需要更为深入非凡——正如同那越来越非人的等阶一般,想要使出超出水平线的实力。

那就必然需要做出一些牺牲。

顾长生此刻看向了阎平,当即从他的眼底之中瞥见出了些许的异样色彩。

也正是这交错的一瞬间,顾长生明白了……

阎平他应该是在与阁老共处的那段时间里头,明白了一些更为本质的东西。

就如同黄平原身上的一口气,时间长久,他便是再无回头的机会。

或许在此时此刻,阎平已是在阁老的指点之下,牺牲了某些东西?

该说不说,阎平自从是与阁老修习了一些密法过后,整个人从气质上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种溢于言表的模样,即便是没有其他人加以提醒,顾长生也是已经心知肚明。

似是因为阎平的态度太过于严肃,顾长生当下犹豫片刻,便是出声提醒道。

“阎兄,我方才可能说的不太明白。如我提出的那些个法子,左右不过是些偏门手段而已……真的使用与否,终究还是得看个人意愿。”

非是强迫,而是自愿。

说来或许会显得有些‘虚伪’,毕竟在黄平原的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所幸阎平倒也不是什么别扭性子,当下听到这话,也只是澹澹出笑,礼貌回道。

“如此,那便也是正常。我早知顾兄脾气如何,这些道理自然明白。”

说完这些,他便是话锋一转,径直催促道。

“如今时间紧迫,顾兄既是还有什么他法,那尽管说来便是。我阎平虽无大志,但也懂得轻重缓急。”

说到了这里,似是有了几分的兴致。阎平的嘴巴半张开来,那话头便在嘴里头打着转。

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在同时,却又好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抹的惆怅,一丝的顾虑。如此两两相叠,便是阎平如今这般纠结的表情。

“阎兄可是有话想要说的?”

也正是因为将这些模样都看在了眼中,顾长生才会有此发问。可偏偏就在他将这些话说出口以后。

那不远处的阎平,便是顺势地转过了头来。

“顾兄……”

夜空之下,月明星疏。

在哪童孔之中投射而出的光彩不复白日那般的耀眼,于此刻更是凸显出了阴沉,且抑郁的基调。

而在这眼神交汇的一瞬间,顾长生却是依稀地看到了些许惆怅的痕迹。

这里头的感情相当复杂。

有羡慕,有感慨。甚至微微的嫉恨,同样也有丝丝的无奈。

似是打翻了那厨子的厨台。

那酸甜苦辣不必多说,便是那人生百味,都在此刻掺了半数有余。

阎平为何会露出这般怪异的模样?

就在顾长生这般思索的时候,那站定在了身前的男子,便已是张嘴说道。

“顾兄,有些话若是有他人在旁……我终究是不方便多说的。”

“可如今既是只有你我,那我也不想再那般的拘谨。”

阎平自行开口,也是省地顾长生追问下去。他只得是微微颔首,继而低声地说道。

“阎兄有何指教,尽管说来便是。”

“指教说不上,只是有些话……一直都在心里头藏了太久,太久了。”

说到这里,阎平却是突然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个有些自嘲的笑容。

“顾兄啊,你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羡慕?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顾长生不明不白,阎平却是转过了身去,径直地走在了前头——有道是说话不耽误正事,即便是私底下的交流。

赶往东城边缘之地的任务,总归是不能放下的。

“顾兄听我这般地说来,如今可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还请阎平不吝赐教。”

“哈哈,赐教?我怎敢说得上。顾兄啊,对你这般的天人之姿,我怎敢说得上赐教?”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但不知怎得,如今在顾长生听来。这里头却只有满满的自嘲意蕴。

只见那在前头穿行的阎平突然仰头望天,他双目睁大,喉头翻滚一阵。

那声音便是细细地流了出来。

“自顾兄入得万象楼来,我初时的确是感到高兴的。毕竟正道势微,橘子洲需要更多的修士去维护秩序。”

“你也如同我这般,都是土生土长之人,这般的心境自是能够领会的才对。”

“可随着时间走来,我却是愈发地觉得……世道的确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的。”

“顾兄,某且问上你一句。你自入得门来,可有门中长辈教导?”

阎平有些咄咄逼人,顾长生倒也并未呛回声去。他只是沉默着,思考片刻,继而说道。

“……未有。”

“那可曾获取过门内秘幸,一日洞开天门,阶级稳步提升?”

“……未有。”

言止于此,阎平却是再也按耐不住了似的,竟是长长地笑了三声!

“哈哈哈,假,假,假!

!顾兄啊顾兄,我不知该说你是太傻,还该说你是太装了?”

“若是未能有门中门人指导,那你所言梦中之人又是何来?”

“若是未能有门内秘幸相传,唤醒黄平原之手段又是何来?”

“你处处得先机,事事在人前。之前蛇心那次便是如此,这次地狱门之事又是如此。”

阎平说得越来越快,甚至在最后,他都是半转过了头来,朝着顾长生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这事说来倒也算是有些冤枉,毕竟明面上来说,顾长生得是‘佛宗’子弟。

可他却是个实打实的黄铜门传人。

如此一来二去,这答不对题,在此刻也有几分鸡同鸭讲班的意味。

不过与此同时,也正是在这会儿的当口,顾长生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阎平……

他的心态似乎是已经崩溃了。

“你可知如我,如红二,想要修炼到这一境界,究竟得付出多少的幸酸血泪?!”

“十岁入得门来,一日一夜功课不得停歇。”

“入得俗世,以锻心性。悟得职名,洞开天门……一步方能一脚印,而这短短的两个台阶,我得是走上了几十年。”

“谁人能有几十年的光阴可以任意挥霍?”

言止于此,阎平似是兴起,声音便是愈发高昂。

“如若只是这般,倒也还是算了,还是算了!毕竟这天底下何其之大,天才自有,只是非我,那又如何?”

“这般的道理,这般的心性,我阎平怎会没有?可是,可是……”

“为什么阁老会这般地偏向于你!

!”

阁老偏向于我?

顾长生不明其中之意,但还未等他开口发问,那身前的阎平便已是继续说道。

“阁老在你我面前用过了两面镜,你也知其功效为何。只是顾兄,你有没有想过,使用这件遗物也是需要代价的。”

需要……代价。

一丝莫名的微妙感在顾长生心中浮现,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眉目之间都是流露出了一些惊讶的神采。

“对,就是代价,代价!”

“使用两面镜之人为何可逆转周遭环境,而可保自身周全?因为他之三魂七魄会被抽离一部分,继而贮藏其中!”

“从今往后,这人镜不可两分,人死镜寸,镜破人亡!”

“你以为阁老寻我去得,真是为了教授我什么密法不成?!那都是对外的说辞罢了,他只是告诉了我……”

“从今往后,我之人生,便是要与这门面般宽阔的镜子为伍,再也不得离开十尺之远!”

阎平的眼眶都开始微微泛红,他当真是心中悲切,连说话的腔调都已是开始发抖。

“顾兄啊顾兄……如此这般,你叫我如何受得了?如何吃得消?!”

“明明这两面镜任谁都能使用其中,我又是万象门中传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担任更为重要的职位才对。”

“可阁老却偏偏让我执掌两面镜,这又是如何?”

不等顾长生回话,阎平便已是自己大声接道。

“这便是着想于你,看重了你!”

阎平字字铿锵,似是落地有声。此刻情绪起伏不小,连带着胸膛也是一上一下。

而若是寻常普通人这会儿被当面呵斥,恐怕多少都会有些愧疚之心。

但……

顾长生非是凡俗之辈。

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副不喜不悲的表情,此刻听得阎平这一连串的抱怨,最后却是微微张嘴。

继而轻叹了一口气。

“那又如何?”

顾长生平平澹澹地说出这句话。

却是让那本已是心中悲切异常的阎平,都在此刻愣了一愣。

“阎兄,我本以为你这般的激动,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在心中憋而不发。可现如今看来……却不过是这样小事?”

尽管顾长生全无嘲讽之意,但在此刻,他却是的的确确地露出了个有些遗憾的表情。

“肤浅之辈。”

你只看见了我事事在人先,步步于人前。

可你怎知道,我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见到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

若是在早些的时候,顾长生或许会因为阎平的这般发言,从而思量一二……自己是否表现的太过于直白,抑或是耀眼了?

但时至今日,他已是全无了这般的心思。

人之念想,思考,甚至是体量,终究是有限之物。

若是将其拉伸,平铺,继而嵌入到这串上下跨越了数千,甚至是上万年的历史之中。

那个体的喜怒哀乐,便是如同山中蝼蚁,海中一粟般的不起眼之物。

只见顾长生一步朝前,顺势跨越过了阎平身侧,径直向前走去。

“你说你十年如一日苦熬功夫,这又有什么问题?”

“阎兄,你我都明白,修士本就是非凡之物的衍生。不论你我……都是蒙受着某个大能的恩惠,才可拥有这般的本事。”

“既是生灵在前,自有喜恶之分。你我既然做不得这个定数,又为何要去徒增烦恼?”

诚然,嫉妒之心谁人都会有。

见不得人好,瞧不得他人快活。诸如此类的恶行恶性,乃是人之本性。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教养才会凸显其重要性所在。

“有多大的能力,就要肩负起多大的责任。”

“阎兄,你只知道我表现非凡,得以在阁老面前活跃。可你又是否知道……我在这背后,究竟又是付出了怎样的心血?”

顾长生去拜访过天历年间的庙宇,也穿行过黄龙年间的繁街。

他甚至亲手缔造了一场跨越千年的孽缘。

也重新扭转了本已成定局佛宗命运。

而这段波澜曲折的故事,与此刻也并未行至终点。顾长生还需要为了真相,为了许多悲剧,从而不断地在这短历史之中纠缠,徘回。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名为‘顾长生’之人的所见,所行,所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阎兄,自怨自哀不会有什么用。”

“与其去抱怨自己的身世,天赋。还不如再多去榨取一些时间,再多去努力一点……正所谓天道生机,自留一线。”

“若是不争,谁知道一切是否都已是定数?”

“至于什么与镜为伍……”

“阎兄,橘子洲还是太小了。若是有机会,何不去大陆看看,多长长见识?”

你可曾以身饲人,日日夜夜寄居于地底之间,苟存千年之久?

顾长生终究说不出这句话,直至最后,他只得是意味深长扫了阎平一眼,这才转过了身去,头也不回地赶在了前头。

只余下了有些微微愣神的阎平,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继而重新上路。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再也没有与顾长生同行——他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似是在思考什么,又似是……

不敢再上前来,继续并肩而行。

‘这么说来,我倒也是想起来了。’

顾长生此刻眉头微皱,因为借着眼下这事的风头,他也是明白了……自己于上次在噩梦空间之中,为何会见到那么一副场景。

阎平他在性格上存在着一些缺陷。

‘所以在那条故事线里头,阎平在东城沦陷之后还能留有性命。’

他或许在战败的一刻,就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念及至此,顾长生的目光也是变得深邃了一些。

‘噩梦空间的故事线,的确是存在着某种依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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