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寿生被街坊邻居步步紧逼，却不知该如何反抗。想跟他们讲道理，可他们说得似乎也没毛病；想跟他们动手，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就算打得过，让他如何下得了手？看看这些人里面的妇女，孩子，和长辈们，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家正在僵持着，就见从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人来，这人五六十岁模样，腰板挺直，身体健朗，手里提着一条木棍直奔到赵叔身旁，二话不说，抡起木棍就砸在赵叔大腿上，赵叔啊呀一声，直接摔倒在地。这人转回身，又抡起木棍朝着王哥劈头砸来。王哥吓了一跳，慌忙抱头闪躲，那一碗药酒不可避免的掉在了地上。

“三叔？”

“三伯？”

“三爷？”

“三爹？啊不，爹，你怎么来了？！”

街坊邻居一阵凌乱，等看清了来人的容貌，纷纷惊呼起来。其他人还好，赵叔直接就蒙圈了，他就说嘛，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他？原来是他亲爹啊！

赵三喜，年岁大，辈分高，因为常年读书，又肯费心教导周边的孩子们读书识字，在这三街五巷里颇有威望。再加上他一向待人和善，为人又正派耿直，因此大家都发自内心敬重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到来，而且还是如此彪悍的出场方式！话说，您老人家闲着没事，拿起笔来写写字多好啊，现在提着大棍子跑来跑去做啥呀，还把自己儿子给打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老人家打算转武行？可您的岁数太大了吧……

大家正在胡思乱想，就见赵三喜脸色铁青，举起木棍又朝赵叔腿上砸了下去，破口大骂：“三爹？呸，你是我亲爹啊！赵二狗啊赵二狗，老子真是瞎了眼，才养了你这么个狗东西！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还是脑子让驴踢了！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跟你姓！”

赵二狗，哦不，赵叔本名叫赵天良，至于这个二狗嘛，自然是他的乳名啦，只因这个名字不好听，所以一般人几乎没有听说过。此时赵三喜气急攻心，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直接就骂了起来。

赵天良被打得连滚带爬，他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自己亲爹发什么疯，把他往死里打就算了，干嘛还当众喊他的乳名啊，这让他多难为情呀，他也是要脸的好不好！痛呼道：“爹，快住手，你打我做什么呀，咱们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

赵三喜越打越精神，越骂越顺口，他算是彻底放开了，他觉得自己不好好发泄一下，非得让这些混账东西活活气死！

直把赵天良打得鼻青脸肿，赵三喜才停下来，用木棍指着赵天良的脸，怒吼道：“说，你不在家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你吃饱了撑的，还是闲着没事干啦！”

“我……”

赵天良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支吾道：“昨天村里忽然贴满了海捕文书，说要斩杀秦氏一脉的人，我们听说寿生姓秦，所以……”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赵三喜气得头发根根竖起，一棍子又劈脸砸了下去，喝道：“混账东西！寿生姓不姓秦管你们屁事！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被猪油蒙了心，想钱想疯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他可是你们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你们竟然也下得了手？禽兽不如，丧心病狂，你们还是人吗！”

“我们……”

赵天良手背上挨了一棍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听到父亲的喝骂，感觉心里比身上还要疼痛，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垂泪道：“我们也不想啊……”

其他街坊邻居见到赵天良被暴打，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尤其听到赵三喜这番喝骂，他们同样很不自在。常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难道他们就一心盼着秦寿生去死？秦寿生可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长大的孩子啊，他们又如何忍心？

李婶红着眼眶走了过来，拉住赵三喜的手臂，劝道：“三叔，您别再打赵哥了，我们也不愿意这样的，只因村里村外到处都贴满了海捕文书，眼看着寿生是没有活路了，所以我们才一起过来的。您说我们贪财，我们也承认，但我们更不希望寿生死在那些外人的手里啊，谁知道那些家伙会怎样残忍虐杀他呀。我们真不想看到这孩子临死的时候，还要再遭一回罪啊！”

“所以你们就打算亲手送他去死？”

赵三喜看了看院子里的这些人，见到他们纷纷点头，似乎都是存着这种想法，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发笑！忍不住怒骂道：“你们这群猪脑子！外人还没有杀过来呢，你们怎么就断定这孩子活不成了？他自己反抗过吗，你们和他一起面对过吗！”

“反抗？和他一起面对！？”

赵三喜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人们耳边炸响，大家同时被雷得外焦里嫩，脑子嗡嗡作响，已经乱作了一团。是啊，他们可以选择反抗的，也可以一起面对的呀！可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难道真像赵三喜说的那样，他们被猪油蒙了心？靠，怎么会这样！

赵三喜见他们个个脸色发白，不由得冷冷一笑，哼道：“怎么，身为街坊邻居，难道你们不应该帮助这孩子渡过难关？不要忘了，你们今天能杀一个姓秦的，明天就会杀一个姓张的，后天又要杀一个姓李的，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杀到你们自己头上！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也看不明白吗！”

“爹，你说的对，可那个海捕公文来自永夜宫，我们惹不起帝君啊……”

赵天良醒悟了过来，却不得不提醒大家一个事实。而听到他这句话，大家刚刚放下的心，猛然又悬了起来。好家伙，永夜宫可不好惹啊！

赵三喜气得青筋暴跳，狠狠踹了赵天良一脚，喝道：“闭嘴！帝君仁慈，怎会发布这种惨无人道的乱命！依我看，定然是有小人从中作梗，想要借机玷污帝君的声誉！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别做错了事情，惹得帝君找你们秋后算账！”

“嗯……”

大家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帝君这些年对待民众一向很宽厚的，怎么会无缘无故下达这种残酷的命令呢！看来，此事果然有鬼啊。

董丹丹却急了眼，喊道：“三爷爷，丫丫还等着看病呢，我们家里没钱……”

“住口！”

赵三喜勃然大怒，瞪眼喝道：“没钱就去卖庄子、卖地，你想怎么着，还真要逼死寿生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男人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又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穷也是你们活该！给我滚，滚回你们吴家村去，别在这里碍眼！”

董丹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回骂赵三喜几句，却看到赵天良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见此情形，她只得忍气吞声抱着孩子匆匆离开了。

随着董丹丹离去，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起来，他们刚才和秦寿生闹得很不愉快，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众人沉默间，只听小苏妲脆生生说道：“寿生哥哥，这个老爷爷好凶啊……”

“噗嗤！”

大家一时没忍住，失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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