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梦三千》

雨夜雒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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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照在初生绿意的大地上,天边映着绯红的晚霞。二月时分的应天府,空气中仍透着丝丝寒意。午时还熙攘的街道此时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偶尔传出困倦的吆喝声。秦淮河上的画船内是官家教坊司的歌姬和女乐,笑语欢歌。微风吹拂,将这歌声挟走,逼退了将夜春寒。

应天府郊外的一家酒肆内人头攒动,装束各异,多是江湖打扮。一老者干咳两声,待身边众人齐齐看向自己,这才扯了扯领子,口若悬河起来,讲着不知真假的江湖故事,惹得本期待着打烊的店小二也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胡不归靠着窗自斟自饮。他身着锦衣卫官服,面容俊秀,年纪约二十三、四岁,眉头紧锁,似是思索着甚么。其桌上放着一把长刀,刀名‘息凤’,刀身较于普通刀剑的制式更长些,刀柄绣着金线,点点殷红点缀在黑色刀鞘上,宛如一朵朵红梅,倒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胡不归猛地饮下一盅酒,脸上肌肉由紧缩变为舒缓。他已饮了两壶,脸颊几分晕红隐现,眯眼瞧着窗外风景,两三个谁家的孩子正在嬉戏玩闹,农舍屋顶炊烟袅袅,屋里传来大人让孩子们吃饭的呼唤。青年深深吸口气,摇了摇头,看着刀鞘上的红梅,思绪回溯到昨夜:

夜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队人马披着蓑衣,冒着雨,叫开紧闭的怀远门,匆匆而出,马蹄滚滚,溅起泥水,向西急行。为首汉子名为魏无咎,他蓑衣下是锦衣卫的千户官服,身形高大,鹰目高颧,年纪约莫三十五岁上下,背负一个长形油布包。胡不归骑马跟在身侧,两人似是颇为亲近。魏无咎先是掠了一眼秦淮河上休憩的画船,后大喝道:“再赶快些,朝廷急命:行部尚书雒佥贪虐无度,私结朋党,意欲谋反,今日奉命诛杀,府邸中人若有拦阻,格杀勿论。”魏无咎声音浑厚,整队人马俱能听清,显然内力不俗。他瞥了一眼身侧青年,见他表情郁郁,心里已猜测到他在想些什么,不作理会。

胡不归踌躇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大哥,贪虐无度、私结朋党之论不过是陈瑛大人一面之词,如何贪虐,哪里朋党俱无定论,如此定案是否草率了些?”他看魏无咎并不理会,续道:“我等既在锦衣卫当差,当秉公办案,岂能疑云未明,便草草处置人家性命?这位陈瑛大人自陛下登基以来,由他弹劾而引起的大小灾祸岂止寥寥?单说去年......”魏无咎忙低喝道:“不归!”

胡不归满脸不忿,却还是闭嘴不语。魏无咎先是向后看看,见众人脸色没有异样,心道:“不归与我并辔而行,马快风杂,应是不曾被人听见。”反复打量几次才放了心,高声道:“纪大人有言,此事完结,咱们尽皆有赏。”待众人称谢后,对胡不归道:“大哥知你侠义心肠,平素若是不喜某些人,极易表露出来,否则也不会你我同时投效锦衣卫,到如今你却仍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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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总旗。咱们兄弟在这世上孤苦飘零,如今只有倚仗这官家才能站稳脚跟,落身草莽哪里能寻得出头之日。”

胡不归沉默片刻,道:“难道要不分是非,只为出头么?”魏无咎板着脸道:“怎么,你是觉得咱魏无咎不分是非么?”胡不归说完便知说错了话,不该如此责问兄长,又闻知他已有几分生气,忙道:“不敢,大哥救命之恩,常记于心,拜盟之谊,无时或忘,是不归一时口不择言了。”魏无咎叹了口气,道:“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随即轻声道:“你因你家......那事,不愿见无辜之人无端受祸,我岂能不知。大哥一直留心着你家案子,那惨象绝不是山贼流寇之流能做出来的。”

魏无咎看胡不归脸上并不作色,续道:“传闻江湖上有个叫红叶谷的地方,善奇门,长邪道,世人不知其地处何处,和那事或许有关系。不归,逃避不是办法,总要了结了那事你才能有个出路。”

胡不归并不作声,静静随在魏无咎身侧,雨夜温柔地掩住那张俊秀的脸上的青郁之色。再行一忽儿,朦胧中可以看见船坞不远处就有一座两进的宅院坐落在河边。江南的雨总会升起薄薄雾霭,那院子就隐在薄薄的雾霭之中,看不真切,唯有门前两个红点分明了些。魏无咎指着那宅子道:“这宅院就是雒佥在应天府的府邸了,永乐元年他卖了京中宅子,买下这处住所,进京言事时总住在这里。”

一行人渐行渐近,马蹄放缓,被雨声隐没,但见那红点是两盏灯笼,红光下一片寂静。魏无咎眉头一皱,低声道:“这宅子静得反常,只怕贼众先得了消息。”

“大哥,我去探查一番,以免有诈。”胡不归道。

魏无咎皱眉片刻,道:“小心些,若有情况临机自断,我引人在外随时掩杀进去。”

下马衔声前进,几息后胡不归便到了雒宅墙外。雨渐渐下大,伴随着阵阵雷鸣的轰隆声,门上那泛旧的大红灯笼此时反而透出幽冷的气氛,对联字迹早已模糊,依稀可辨是:“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十六个字。胡不归正欲跃上墙去,却听门内有人悄声说话,便附耳在门旁。

“这大冷天的,这位大人不知道磨蹭甚么,水杏姑娘和那个谢公望也不知道换个法子,要老子说,直接绑了他带回去就是。”

“噤声!少发点牢骚,咱们不过混口饭吃,这两位那都是教主跟前的红人——柳先生的身边人,得罪了哪个咱吃罪得起?”

“放心,没人听见。现在朝廷查得厉害,我看哪,应文教这饭碗不长久,不如早些寻个山落草,打家劫舍,咱们兄弟落个自在。”

忽然一声低哨,便听那两人叽咕着向内走去。待一切复归寂静,胡不归闪身跃上院墙,只见院内冷冷清清,正中一间屋子通向内院,他右手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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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轻轻落下,循着墙根往内走去。忽然雷声炸响,一道电光撕裂夜空,胡不归猛然看见那屋前立着一个高大黑影,他右手出刀几寸,贴墙站好,却听那黑影道:“下雨天老鼠也出来觅食么?”

胡不归屏气凝息,骤觉左侧破空声起,身向右一歪,便听数道铁器入墙之声。不待细看,身前亮起一道刀光,那黑影已然近前。反手抽刀,锵锵两声,胡不归向右连跳,面色阴沉看向方才所处位置。电光闪烁,那高大黑影是手持长刀的魁梧汉子,国字脸,面颊有一道刀疤,短须髯,一身蓑衣。在汉子身旁阴影处走出一个虽着蓑衣也难掩纤细姿态的女子,那女子一双冷峭杏眼,紧紧盯着胡不归。

胡不归打量四周,心道:“这女子颇善暗器,此时逃出怕是不易。这二人想来便是方才两人所说的水杏和谢公望了。”

那汉子冷声道:“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倒叫老鼠先瞧了笑话,等谢某结果了你再算他们的账。”此言自是挑明了身份。胡不归心知眼前二人武功不弱,一面注意二人,一面打量周遭,以免更有后敌。

嗖嗖两声,两枚暗器呼啸而至。胡不归避开暗器,提刀上挥,正格上谢公望的长刀。谢公望看着电光下胡不归手中的长刀,那刀稍长些,一条凤鸟纹饰其上,泛着冷冷寒意。谢公望眼前一亮,另一只手就要抓去。胡不归手中一搓,长刀回旋,迫开谢公望,再斜向右进,企图拉开距离。

刚一脱身,一道纤细身影飘然欺近,两只短匕连续刺出,疾而巧,专攻胡不归身上数处要害。胡不归不敢大意,边打边退,跃起点开水杏短匕,使她步子一顿,再横向左挥,铛一声,借着和谢公望长刀相击之力,翻身而退。

谢公望一只手滑过刀刃上的一个缺口,道:“好刀,好刀!水杏,这小子的刀得归谢某。”不等水杏回话,院外响起十数道锁链钩爪之声,接着便是飒沓的落地声,自然是魏无咎领着锦衣卫众进了内院。霎时间内院乱作一团,接着便是铛铛声不绝于耳,水杏语速极快,道:“快点解决,我去内院,尽快离开这里!”说罢便没入黑暗,匿迹于无形。

胡不归抢身攻上,猛地劈向谢公望。谢公望对上一刀,不等换气,又向着胡不归面门连劈三刀,这三刀一刀快过一刀,俱是势大力沉又迅猛无匹,宛若一齐劈出。胡不归不敢力抗,闪身向后。

两人过了数招后,胡不归心中了然:“此人招式拙朴,全然胜在疾力,乃是真正刀客。”

谢公望祖传刀学确以“疾拙胜巧”闻名,并无绝妙招式,传闻其将呼吸逐渐减半,以至出刀快于常人,后横练外功以求力,二者相合,武功乃至大成。但看他一刀快过一刀,一刀力甚一刀,渐渐宛若幻影。胡不归不能招架,忙抽身退后。谢公望趁机追步,长刀下撩,想将胡不归与他手中刀分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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