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毒门除了必要的武道修行之外，还兼修毒术，这是他们赖以越境对敌的方式。而最好的验收成果的方式，自然是人！

在江湖中不入流，好歹要有面子上的功夫，万毒门还不至于亲自去掳掠凡人，这也是西蜀境内山贼匪寇存在的意义。作为回报，万毒门也庇佑这些山贼不会被官府缉拿。

同时，成州刺史为了诓骗陈国资助，需要山贼流寇人头的时候，万毒门也丝毫不介意取下他们的脑袋，这是很简单的生存准则。

千百年来，山贼流寇换了几茬，江湖门派更易几次，成州刺史也几番任免，唯有这黑暗中的生存准则，始终不曾变过。

也有行侠仗义的江湖修士，在见识到这种阴暗之后，试图扭转乾坤，结果无一不是身死道消，死于非命。即便是清歌剑楼，在江湖上也是实力靠前的门派，也无法与一州刺史正面抗衡。

直到，眼中不容邪佞的清尘，一人一剑一笛，灭绝万毒门满门，才将西蜀格局彻底打破，成州刺史以罪大恶极为由，下令全州通缉。万毒门不在了，想要再扶持一个新的门派又是大量的付出，成州刺史之恨难消，非把清尘枭首示众不可。

同时，已经成为清歌剑楼代掌门的清辉，为了师弟的阿全，也是发动全派弟子去找寻，务必赶在官府之前将清尘安稳接回。

此时的清尘，经历过万毒门大战，双目失明，体内毒气纵横，元力运转不畅，若非神秘的承天道之人，怕是已经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前辈说，他们歌颂的是，强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似乎并不急着离去，放下拐杖倚在门扉上，“万毒门之罪，西蜀之人皆知，然而没有人敢招惹他们。你觉得是为何？”

“因为他们背后有官府，那万毒门的长老曾与我说过，成州的达官显贵们，都与他兄弟相称！”

“的确如此，所以，你灭万毒门之事，才会引发轩然大波。”

“在我下定决心之时，就已经有此料想！”

“好魄力，只可惜，还是太过莽撞！才有了今日的两难境地。”

“两难？”

“第一，清歌剑楼的处境，因为你的身份，成州刺史那里必然对清歌剑楼发难，也许你的师兄足够强硬，愿意保你。但是未来清歌剑楼在成州境内几无立足之地。成州刺史会百般针对你清歌剑楼。”

顿了顿，老人继续道:“第二，成州百姓们，并不会感激你。或者说，在此之前，他们感激你为成州除害，但是成州刺史出面之后，他们只会受到牵连？”

“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你灭了一个万毒门，却还有千千万万个万毒门，你既然做不到永远保护这些民众，便不该给他们希望。你以为你是替天行道，却是将这些民众陷于危难之中。”

“成州刺史难道还会对民众出手吗？”

“那自然不会，可是，成州刺史的对你的恨意，会转移到这些民众身上。他不用亲自动手，甚至也不用手下人，只要一句话，这些百姓就会水深火热。赋税、徭役、庄田归属，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他们生不如死。”

“所以，我做错了吗？”

清尘垂下头，行侠仗义是他自幼耳濡目染的品格，如今看来，却是有待商榷。

老人道:“我不是在说你行侠仗义是错，而是你的方式，还需重新审视抉择。”

“那么，以前辈之见，西蜀成州之局应该如何破解？”

“很简单，一，你足够强，强到成州刺史需要忌惮你，强到朝廷不得不为你让步，强到万民信仰你。但不止于此，你还要足够长寿，否则当你死去之后，他们只会百倍得在万民身上收回。至于第二种方式，屠万毒门，杀成州刺史，杀，灭陈国，再造乾坤清平之世！当然，未来君主如何，能维系多久，也是一个问题。”

“我明白了，我只是屠灭万毒门，却是没有把根源拔除。”

“呵呵呵……但还有另一种方式……”

清尘恭谨道:“请前辈赐教。”

“也许我说的话会对你造成一定冲击，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前辈直言无妨！”

“人为什么要修行？”

“为了，变强吗？”

“太过宽泛了。想锦衣玉食，想富甲一方，想傲视群雄，想独步武林，想坐拥天下，想美人在怀，想长生不死，想得道升仙……这些都是修行的理由。但是，能够踏入修行的人，天下十三州之内，包括武国境内，不足百之一二。”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

“这些没有能力没有天分没有资格踏入修行的人，也就没有生存下去的必要。”

清尘惊骇得张大了嘴巴，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在听到老人证实后震撼到无以复加。

“前辈此言，晚辈不敢苟同。”

“呵呵，当然，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如你一样的表现。只是，我并非有意针对这些普通人，而是他们的存在，除了历尽磨难外，再无别的意义。”

“难道人世间的情义道义不算吗？”

“算，可是相较于他们百年生涯中，这情义道义，又占多少比重呢？没有强大之人的庇护，他们和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太大区别。死，反而是一种解脱。这个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弱者，就是被吞噬的命运。也许是凡俗世间的权势，也许是修行世界的灭杀。从来如是，现在如是，未来，也如是！”

清尘双目看不到老人，但是他能感觉到老人枯瘦的身体有极其衰败的气息，就像是一具刚刚被挖出来的尸骨，没有任何血肉感情，没有丝毫温度。

“前辈的话，晚辈的确需要好生思量一下。”

“哈，这是自然，你疗愈伤势的这段时间，便是你思索的机会。不过，你守护的那些人，却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反复？”

“嗯？”清尘不解。

老人淡淡道:“你是替天行道，还是滥杀无辜，决定权在西蜀成州的万民口中。而当你真实听到他们的话时，请不要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