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不发一招一式，甫出手即是无尽无敌。文道养势之法，正为清河之所用。

九天银河落，三州山川平。清河剑光沛然，伴随着清亮笛音漫天而下。浩荡声威，惊天动地。

然而，当世最接近四境圣人的清歌剑仙却是凛然不惧，绣口一吐，精纯元力聚纳，以长剑横笛形成阴阳相和的酒樽，自身如同谪仙人身形幻化，尽饮此剑酒。

白衣随风鼓荡，襟飘带舞，拂袖淡然洒脱，情豪志壮。元力化酒，甘冽清醇；剑意咏怀，霁月怜星！

清歌剑仙应对之写意，仿若不是生死相搏，而是与挚交论道，各抒己心。

“师弟盛情，师兄难却，以此剑文回敬，请！”

清歌剑仙语落，身为师兄的礼让情分已过，首度出手，便是惊世骇俗的文武并行，剑乐齐出之招。

“剑行天下空余音，笛伴左右留存形！山川异域隔不断，枯骨魂消意不泯。剑行乐！”

铿然一声剑鸣，西蜀三州俱为之震动，兵戈杀伐之器，竟有丝竹音乐之声。

不明文雅，却有同悲之惑，不知凛冽，却有共伤之感。

随即，剑招霎时笼罩四野，在清河周边布下如同囚牢一般的剑光，却是没有任何杀伤之力。

清河正自犹疑间，却诧异发现，在自己上空，竟有一名与自己同等装束，气机相同之人出现。

但是那人双目紧闭，并无行止，像是一座临摹自己而建的雕塑。

清河一时神识凝滞，不知有何玄机。

清歌剑仙缓缓靠近，手掌抚在那雕塑肩头，让清河如有同感，有人在自己周围，并且正吞吐元力杀机，萦绕在自己肩头。

“这……”

惊骇之时，清歌剑仙已经淡然开口，“师弟，这元力雕塑之陨，便是你亡命之刻。师兄实不愿对你下杀手，如你能归服于我，方能再叙兄弟情义。”

清歌剑仙在西蜀杀了那么多人，却从来没有惊扰过清歌剑楼，遑论与他最是亲密的清辉清河了。今日虽能一招掌握清河生死，却是不愿为之。

“师兄错了，便要认错。师弟没错，便要坚守。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也是我不会改弦易辙之处。却是师兄，应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哈，你的生命掌握在我手中，却要我听你之言？”

清歌剑仙手中元力倾吐，剑光无痕，已然劲透肩胛。

顿时，清河肩膀血流如注，像是被人斩断一条臂膀。

禁锢其身，而幻其形，伤其形则动其本，如此玄妙至极的术法神通，当真是只有承天道能有。

“依仗旁门左道胜我，却是不用清音剑鸣心法，师兄，你是数典忘祖了吗？”

“真是有够倔强的师弟啊。只可惜，这样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清歌剑仙又一掌搭在元力雕塑另一肩上，同样的掌风剑光，让清河双臂自然垂落，却是没有了神经勾连。

剧烈的疼痛，让清河身形不稳，几欲跌倒，但是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保持傲骨风采。唯有两条臂膀，像是身上的挂坠摇晃。

面色苍白的清河，努力从唇齿中挤出话语来，“没有好下场，却不曾辱没了仁义礼智信，温良谦恭让。师兄虽然战力无双，声誉遍及西蜀，却是个被妖魔蛊惑心智的可怜人……”

清河的话并未说完，清歌剑仙一脚踢在元力雕塑腿弯。“傲骨不屈？我偏要你跪在我身前。仁义礼智信？我偏要你杀伐无拘束。我要让西蜀三州之民，尽皆看到他们曾经向往的清歌剑楼，染上魔道血气灾殃。”

逐渐迷离的心智，缓缓消散的修为，还有断裂的膝盖腿弯，让如今的清河只有一条腿撑持着全身，不愿倒下。

“师兄，这么多年，其实是我们错了！”

清歌剑仙第一次对至亲兄弟动手，喷薄的血雾让他癫狂之态愈显！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都是这样逆来顺受？为什么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反抗？”清歌剑仙愤懑之气哽在喉头，对于这个师弟，他下不去手，却又不得不下手。

话语之间，魔念缠身的清歌剑仙，终归是打断清河最后的腿弯。

于是，原本清逸绝尘的剑楼长老，天性率真的清河，便只余一副残躯委地，如同被砍去枝条的，枯木！

钻心之痛，仍然没有化消清河面容上的盈盈笑意。“是我们错了，当初合该我出去历练，当时我就该和清辉师兄制止你。我们错了，所以，现在我要尽力来弥补。”

当年清歌剑楼掌门之命，造就了如今的局面，清河不忌讳质疑师尊。当发觉危害西蜀的背后之人就是清尘时，他们便该合力将他带回剑楼看押。只可惜，清河的重情重义，间接导致了如今的两难境界。

“哈哈哈……”

清歌剑仙手刃至亲，一股悲痛自心底而生，直达全身，这么多年的杀戮，终归是在此时，有了恻隐之心。

“你出去又能如何？只要他想要西蜀乱，即便是清辉师兄外出，也一样会为他所用。谁都无法拒绝他，谁也都无法抗衡他……”

清歌剑仙闭上双眼，仍未能阻止两行清泪的涌出。

但是他掌中剑意充盈，再一招，他要了结师弟清河的性命，彻底沦入魔道。

清河仰天而笑，“师兄错了，不是谁都会陷入那个人的谋划之中。最起码，师弟我，不会！”

在清歌剑仙掌握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却见掌下元力雕塑，牢中清河本身，尽皆化为烟尘消散。

而在两人峰峦之上，清河虚幻迷离的身影却是缓缓浮现，没有实体的他，散去一身修为，化去一切形质。

“天道贵成，人道莫穷。倘有入魔之迹，师弟我，舍生取义啊。啊哈哈哈……”

天地之间，或者说西蜀三州之内，清歌剑仙周身，一柄玄天清净之剑巍然降临，随即牵引天穹风云，搅动地势山川。

天剑、地剑，中间是以自身精气所化人剑。

“清歌剑楼，清河，愿以命，为师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