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彻在孟婆庄盘桓了数日。

这数日来便与新来的云长秋、阿幼朵及时不迁等，跟着嬴扶苏去帮曾无与老人到他的书巢整理那些从各地收集来的书籍，有时也常随了孟孤容去庄外的沙地里侍弄那些有叶无花的曼殊沙华，偶尔也去忘川河边散步闲聊，看天水一色……。

几日相处，陈彻与嬴扶苏、云长秋等人的情感渐融。

已至五月初，看看临近回上佳学宫的日子快到了，这一日，陈彻与孟孤容正在忘川河畔的沙地上给那一片曼殊沙华锄草浇水。

当下正值日上杆头时分，轻薄的晨雾缭绕，渲染了清白的天光，从河对面山巅上随水而来的白色碎冰杂在粉红花瓣之间，叮叮咚咚的响，……

忘川水阔十数里，有时平静如镜，有时波浪滔天。

水面此时平静无波，碎冰叮咚，花香隐隐。河畔的曼殊沙华，叶如丝带，油嫩嫩的，尚留存着晶莹的露珠，在薄雾缭绕的天光之下，更是显得似春日芭蕉一般，油绿如蜡，而奇香暗送，令人欲醉。

孟孤容去到河畔，弯腰摘了一支曼殊沙华的绿叶，放在鼻下微微轻嗅，回头看着陈彻，微微一笑，道：“我的曼殊沙华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这么多年了，我便从未曾见过它开出红花。我的曼殊沙华，无花时只得一色，并不好看，但是，即便它们没有花开时的绚烂多姿，却也碧叶蔓蔓，暗香盈袖，亦是这点缀黄沙大地上的一抹生机，不是吗？”

“嗯，是的，容姐。”陈彻看着眼前的蔓蔓碧叶，心有戚戚焉。

孟孤容瞧着绵延而去的忘川河，出了一会神，忽一声喟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岁岁年年便如这花落水头，随水漂了去，再不回来，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陈彻静静听着，心下默然，竟不知如何作答。

二人一时沉默无语。

正在此时，突听得天空中，鸣声啾啾，有数十只黑色大鸟从西边的山间飞来，在空中打了个盘旋，丫丫叫着，飞到河对面沿岸一处山峰半腰处，盘旋往复，长声嘶鸣，其状怪异。

“鹿儿，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这女孩儿毕竟年少，终究忍不了好奇心，对陈彻说道，眼中满是恳求之意。

陈彻见孟孤容正转头面向自己，虽面容黝黑浮肿，一双眼睛却晶莹闪亮，直如天上璀璨的星星。见她脸上汗珠尚存，心底忽生怜惜之意，遂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提议。

孟孤容见陈彻答应了，忙高兴地去将岸边沙地上停放的一只小木船推下水去，然后，当先上了船，回头招呼陈彻也上船去。

二人划着小船，向对面河岸溯去。

约一柱香的时间，木船已是溯至那山峰下的水面，那些黑鸟见峰下有人来，却兀自不惧，纷纷从峰顶飞下，在那半山处的一块凸出的悬崖上空盘旋往复，呀呀叫着，显是兴奋已极，见小木船靠岸停泊了，一声长鸣，振翅向那峰顶直飞而去，然后又盘旋飞下，如此反复了几个上下来回。

两人遂向那山峰半腰处的悬崖看去，天色烟青，雾气在山峰之间缥缈萦回，时或会遮住了山峰水墨似的样子。依稀看去，山峰峭壁间，山腰处隐隐有座石崖，苍翠一片，隐在雾中。

那些黑鸟在那处悬崖空中盘旋飞翔，对着崖面，呀呀的鸣叫，其状甚急，围着那块凸出的石崖，往复飞翔了几圈，终是耐不住，在半空中，各个长鸣一声，直冲下来，稳稳落在崖边一块平岩之上，均是收了双翅，头颈高昂，齐齐向着一处高峰鸣叫。

在众鸟的鸣叫声中，只见一只巨大的黑鸟从远远的高峰之处飞来，在空中盘旋而下，轻轻落在群鸟之前，自上而下看着陈彻与孟孤容二人，便如一个检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二人在崖下定睛看去，那巨鸟状如山鸡，黑身赤足，巨翅长尾，鸣声清越，正是传说中的上古神鸟——渠鸟。那渠大鸟傲立于众鸟之前，雄赳赳有如一位王者，气象甚是雄伟。

陈彻与孟孤容心中均觉奇怪，年轻人心性，终是好奇心大盛。

二人遂将木船靠岸停泊了，上岸来，系好纤绳，相携来到那座山崖之下，只觉隐隐有一缕幽幽的馨香渗入鼻中。

那些黑鸟啾啾鸣着，那只体型最大的渠大鸟站在山腰处的凸崖边缘，歪着头看了一眼山崖下的陈彻与孟孤容，扇动了一下翅膀，迈开步子，在凸崖边缘径直走了几步，仰头向着峰顶之上的长空鸣叫了数声，显得甚是兴奋，似是极愿他们上去。

孟孤容仰头看了看头顶山腰处的凸崖，迷漫的晨雾之中，哪里看得清，微蹙了眉头，沉思一会，看着陈彻说道：“鹿儿，我们还是别上去了罢，那上面也不知有什么怪物呢？”

陈彻仰头看着那块凸崖，距他们落足处约有三十余丈高，遂说道：“不知这些鸟儿为何如此兴奋，看它们样子，似乎那山崖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不，我上去看看，你在这等我，可好？”说着，伸手去拉了拉从凸崖上垂下的藤条，感觉藤条很是结实，足可施展青云平步的步法，借力攀援而上。

孟孤容听了，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崖下数支藤条顺着峭壁悬垂而下，遂说道：“好吧，不过，我也要上去，……呵呵，我也挺好奇的呢，……”

“容姐，最好你别上去了，还是我上去看看吧，好么？”

“不好，我偏要上去！……”

孟孤容有些执拗，脸色一沉，轻轻撅了撅嘴，不再说话，当先去抓着一条粗如手腕的藤条，双脚蹬着山壁，便要顺着藤条攀援而上。

陈彻见了，有些无奈，只好在其旁边，凝聚丹田真气，足下踩动一团轻雾，一手拉着孟孤容，一手攀着一支藤条借力向山腰处的凸崖腾身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