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客官，不瞒您说，我等皆是山下城中的乡民，西楚军突然侵入我八闽国境内，边境城乡被楚军搜略屠杀之时，我等侥幸逃出，一路沿着山中古道，想要逃去东边避难，于今日藏匿于此处，待入夜后我们再启程往东去，故在此歇息。”

陈彻见这人话语客气，颇有文理，想来曾经亦是读书人，遂还了一礼，见这些男女脸面上皆有紫青的血痕累布，衣衫破陋，眼光黯淡，神情甚是委顿，心中很是诧异，说道：“大哥不必客气，我待雨稍停，即行离开。”

见这些人疲累不堪，遂取出随身干粮，给这数人分食了。

这名男子又说道：“谢谢客官，西楚军打下我八闽国的边境城镇后，说不定很快就会向东打去，侵犯我八闽国都，武夷城是必经之路，我们紧赶慢赶，就是想在西楚军入侵之前，进入国都以保平安，……小客官，还是速速离开罢，离得迟了，只怕会被累及的。”

陈彻闻言，沉吟半晌，心中疑惑，道：“原来如此，但是你们这些人……”

那男子看了看身后众人，叹了口气，说道：“那楚军全无人性，见人就杀，我的老乡亲戚便只逃出这几人，唉，一言难尽呐。”说着，不自禁摇了摇头，神情沮丧，垂下头去。

“那你们今晚是要趁夜走山路吗？”

那男子看了一眼陈彻，咳嗽了两声，说道：“嗯，我们歇息一会，雨小些，我们便得赶路，从这里到武夷城还有数日路程，到了武夷城，还得走几日水路，方可到达国都，到了国都，我们便去投奔都城的亲戚，或许就安全了，小客官不如与我们一同前往，以避楚军。”

那男子似是喉咙有伤，抬手捂着咽喉，咳嗽了几声。

一名少妇见了，抬起手去这男子背上轻轻捶了几下。

这名男子继续接着说道：“请问这位小客官高姓大名，若以后还能相见，便是再好不过了。”

陈彻看着那男子，微微一笑，逊谢道：“这位大哥不用客气，我姓陈，名叫陈彻。”

那男子抬头看了看殿外，见落雨未止，突慌急说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那些西楚兵便像恶魔一般，真是无恶不作，凶狠得紧。……唉，西楚兵攻破边城时，将一城百姓祸害得惨不忍睹，唉，简直是人间地狱，真是罪过呀。”

“此话怎讲？”陈彻皱了眉头，问道。

“说来话长，唉……西楚兵攻城时，我八闽军民岂可束手就擒，当然得抵抗。那些挨千刀的西楚兵为了破城，竟将俘虏来的百姓押着，让这些百姓走在最前面，不前者，挥刀便杀，我们在城墙上看着，那叫一个惨呀，这城下的百姓想要活命，便只得拼命顺着云梯往城墙上爬，城中的人要活下去，只得将这些爬墙的百姓用箭射，用石头砸，是死的死，伤的伤，唉，好惨啦……”

那男子说到此处，不禁难过得摇了摇头。

陈彻听到此处，怒愤已极，只觉得胸腔快炸裂开来。

此时，殿外雨声未断，急雨打在屋瓦之上，哗啦啦的乱响。

正自说话间，隐隐听得有阵阵步履之声，踏在古刹前的地面，自远而近。

那少妇向男子身边靠近了站去，不自禁抓紧了他的胳膊，心中害怕。

玉龙寒听到声音，立时睁开双眼，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门外。

那男子向刹外大门处看一眼，脸色由白转青，一时神情大变，低声急道：“想是那些楚兵恶魔来了，小客官，你快找地方躲一躲，……我，我们也得先躲一下。”说罢，这几人忙相互搀扶着，向后殿躲去，想是给西楚兵祸害得怕了。

只听得那阵杂沓的脚步声到了刹外，语声嘈杂，其中隐隐有女子嘤嘤的哭泣声，约有二十来个，在庙外平地上稍作停歇。

“弟兄们，今晚咱们便在这里暂时歇歇，有这几个闽人的娘们儿消遣，待雨停后，我们再赶回军营汇报打探来的敌情！”一个声音粗鲁沉闷地说道。

“遵命！”

门外应答声稍停，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庙刹大门被一脚踹开。

两名身穿闽人衣衫的壮汉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站在门前向里探了探，隐约看见室内只有一个白衣少年，便大踏步抢了进来，随后，一个矮壮结实的黑皮汉子，身穿一袭烟熏玄黑的缎袍，像极一个暴发户，腰挂佩刀，大跨步走了进来，站在前殿当中，脚步凝重，双目威煞，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陈彻和他身边的那头畜生，兀自嚷嚷着，道：“兄弟们，看看这破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咱今儿就在这里乐呵乐呵，完事儿后，赶紧回去。”语气霸道凶蛮，说话间，震得梁上灰尘簌簌直掉。

十来名西楚兵推着四五个青年女子走了进来。

那名领头的汉子见到殿中坐在地上的陈彻和旁边卧着的玉龙寒，举过火把来，上下打量了几眼，火把光亮不足，见玉龙寒下巴有一把山羊胡子，还以为是一只肥硕的大白山羊，便不以为意，转头看着陈彻，吞了一下口水，哈哈笑道：“咋的，今儿个这里还有更水嫩的呢，虽说是个带把儿的，不过，不是还有菊花嘛，看来，老子今夜艳福不浅哪。”

说着，缓缓从腰间抽出佩刀，向地上重重一斩，“当”的一声，地上火星直冒，环眼一瞪，闷声叫道：“这小东西，给老子滚过来。”震得梁上灰尘又是簌簌直掉。

山刹殿中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一会，那几名逃亡的乡民也给这群西楚军兵搜了出来，带了过来。

这时，一名西楚兵在殿中地面生了一个火堆，投入那些发霉的树枝，不一会，柴枝开始熊熊燃烧，闪耀的火光中，那名少妇的脸色微变，紧紧贴了那名男子站着。

那男子虽自己心中害怕已极，但强自镇定，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右手手背，意示别怕。那少妇抬头看了看丈夫，轻轻“嗯”了一声，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