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雷过后即是狂风卷起，大雨倾盆又忽舒浅散，楚阳快速奔跑在雾都连绵不绝的屋顶上，脚底生风如履平地。

春雨料峭，包子铺的西施姐姐正要收摊，突然一阵春风化雨的温柔风刮过，最后一笼包子就消失在手边，留下一枚她心心念念许久的同心佩，那风刮得急，西施姐姐来不及多想，撑起袖子顶着雨幕呼道：“阿楚，不够再来拿一些啊！”

楚阳远远听见这话，嘴边勾起一丝笑意，突然雷声炸响，仿佛要将这天地轰出一个窟窿来，楚阳敛去神色，脚下一转，雨幕竟如有了生命一般在他周身退开，一层叠着一层宛若通往天域的天梯。

若是有旁的元族人从此经过，定然要大吃一惊，那少年浑身泛起无色的灵，哪怕微弱，却是实打实的灵环绕在他周身，让雨水无法侵蚀他一分一毫。

而元族人是无法吸收灵的。

下一秒楚阳消失在原地，那曳地的长梯轰然倒塌，跌落在地上砸起阵阵水雾，不久又滚动起来，慢慢凝结出一朵精致华丽的花，慢慢地结成冰晶，徐行向前，直到箱子里传来人声，那冰花炸开，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一朵花？”

“你看花眼了，这么大的雨，还不快点回去，等病了可没钱抓药吃。”

那两个人很快就顺着小巷离开了，他们驻留的地方出现一个人影，黑色的长袍绣着深红色繁复精致的花纹，没有人看得清楚兜帽下面的脸长成什么样子，那人伸出手，一朵冰花出现在他冰冷且苍白的指尖，露出的手腕瘦削到令人难以想象这人曾经历过什么。

“这将是多么有趣的一场游戏。”

这声音犹如鬼魅一般，楚阳的脚步一顿，猛地向后看去，身后空无一人，这愣神的功夫，他身上的灵顷刻散去，大雨劈头盖脸地落下来，砸的楚阳手足无措，连忙朝着身前的破宅子冲去。

这宅子已经破旧到只剩下大门和围墙还是好的，里面的杂草已经长出墙头，乱木丛生，怪石嶙峋，平日里是路过也不会推门进去的程度。

楚阳刚推开大门，里面滚滚的灵几乎顷刻间将他掀翻，他眼前一黑连吐几口鲜血，拼尽全力爬起来将大门合上，外面风雨大作，天雷滚滚，里面躁动的灵恨不得将一切毁灭似的。

今天是琅先生阳魂归位的日子，他早早叮嘱过楚阳阴阳双魂结合元族会有大动静，楚阳照着琅先生所说在宅子四方布下阵法，才将将掩盖住里面的动静。

他再没什么要做的，只剩下看着门别让人进来就好。

楚阳喘着粗气，忍着身上的剧痛挪到大门中间，身体脱力重重靠在门上，他手搭在胸口，里面的包子已经不再烫手，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挣扎着坐起来，开始按照琅先生教的方法调节内息。

素月临空起，风雨夜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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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天象注定了这片大陆的不平凡，也或许是冥冥之间的拉扯，让命运的线条开始乱了轨迹，越发交织缠绕起来。

门外突然传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楚阳睁开眼，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那人好像并不打算离去，甚至对这宅子饶有兴趣，楚阳拿出从白书陶那里借来的枪，在手里炫了个圈，顺着门缝朝外面不知哪个方向，“砰”的一声枪响，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楚阳面不改色地把枪放在一边，打开温热的包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他胸口有伤，方才被灵伤的不轻，每一口都混着血沫子往下咽。

包子快要吃完的时候，浑厚的灵散去，一个银发老头缓缓走出来，他的双脚悬空，瘦弱的好像从小到大没吃饱饭一样。

“孽障，不知道给老夫留一口。”

他话音刚落，楚阳把最后一只包子塞进嘴里，撑得两眼翻白。

琅先生自诩为神，自然不跟一个小孩计较，他飘到楚阳跟前，单手成拳轻飘飘一挥，楚阳直直地撞进院子中央的石壁上，残破的身体掉在地上，琅先生空悠悠地叹气：“阴阳双魂在一起就容易不太受控制，见谅。”

楚阳趴在地上，刚吃下去的食物尽数呕吐出来，连带着鲜血一起，空气里瞬间充满血腥味。

出乎意料，楚阳没有立刻跳起来反击，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石壁上，嗓子疼痛难忍发不出声音，眼睛却诧异地看着琅先生飘在院子中央。

琅先生回头，对上楚阳打量的眼神，心领会神，“我本身就是灵体，阴阳双魂结合并不能够赋予我真正的肉体。”

楚阳的声音喑哑而粗劣，“那你结合有什么用？”

“你不是已经感受过了吗？”琅先生的双脚悬在半空，每一步脚下都生出一片树叶，中间是奇异的脉络，边缘带着锯齿，好看却危险，楚阳知道，那就是扶桑神树的叶子。

“现在我能够实打实地碰到你，楚阳，从今天开始你不止要聚灵，还要开始修魂，先从阴魂开始，我会亲自指导你”，琅先生头也不回地走进正堂，“雾都西北的吉吉山上有一颗朱蛇果，你去把它摘回来，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该做什么。”

“在这之前，除了心经以外的所有事情都不要找我”，琅先生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回头说道，“虽然我现在阴阳双魂结合，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办法使用灵，以后路途遥远，还需要你为我们一路做保障。”

楚阳脸垮下来，他如今实在想不到，什么人能从琅先生手中安然无恙走几步，他方才打自己，很明显都没有用尽全力。

所以……楚阳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他看向天空，大雨浇灌着他的肉体，一点一点冲洗他千百年来都无法直视的灵魂，所以那里的实力究竟是怎样恐怖，他恐惧又向往。

自打琅先生完成了某项生命大融合，楚阳的日子越发不好过起来。

包子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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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刚要布置摊位，就见楚阳鼻青脸肿地往回走，谁叫也不应声，仿佛被人抽干了魂魄似的。这时候天蒙蒙亮，包子西施难免有些害怕，这几个月，楚阳一次比一次变得不太一样，从前就是雾都里不成名的小混混，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身上再也挑不出半分优点，可不知怎么的，再见到楚阳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容光焕发，不仅如此，连力气都变大不少。

年轻力壮，乐善好施，长得又俊，一来二去楚阳的名声反而好起来。这雾都里大大小小的姑娘们不免都动了心思。

包子西施作为这其中的佼佼者，心思自然更加活络，自打楚阳把她心心念念的同心佩送到眼跟前，她心中就更加按捺不住。

“阿楚？阿楚！”

楚阳走过好几步，大概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叫他，他回头的速度极慢，看见包子西施，眼睛里瞬间亮起光，“怎么了，漂亮姑娘？”

包子西施一愣，以往楚阳从不叫她漂亮姑娘，只叫她西施姐姐，如今换了称谓，倒让她不知所措害羞起来，眼睛害羞地躲避，无意间瞧见楚阳的手腕苍白纤细，泛着没有血色的白，平白多了一丝冷味。

包子西施没多想，把自己起大早做的早餐拿出来，塞进楚阳的怀中，“你拿回去吃，怎么憔悴的这么厉害。”

楚阳眼睛垂下来，眼角泛着红，在瘦削苍白的脸上显得楚楚可怜，“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转而又笑起来，一颗小虎牙俏皮地探了个头，包子西施一愣，羞怯地笑起来，“饿了你就多来，我虽然生意小，但你来吃还是吃不垮的。”

楚阳听了这话好似很开心，他从胸口掏出一朵怪异的花来，轻轻地别在包子西施的发髻中。那花在雾都从未见过，是冰霜的蓝色，仔细看又是透明的，没有一丝杂质，在尚未明亮的天地间绽放出一丝丝微光，它的花蕊是纯白色，会随着风的摇摆发出铃声般的脆响，只是声音很小，要仔细听才能够听得见。

“这是什么花？”

楚阳歪头，笑容越来越大，包子西施借着天光这才看见，楚阳的唇色极深，是艳丽的红，与苍白的皮肤对比尤为鲜明。

“这花叫，送离人。”

包子西施恍惚间坠身于一片花海，这里开满送离人，冰霜似的花朵汇聚成海，四下空无一人，包子西施慌忙地寻找楚阳，一抬头却发现一颗无比高大的树，在天空火一般的颜色中舒展着枝叶，每一片叶子都在燃烧，树干漆黑。

突然一阵难过的绝望席卷了她的全身，从脚尖到头颅，压抑地人喘不过气来，包子西施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一朵送离人慢慢飞起，猛地送入她的体内……

天色大亮，槐阳大街上行人匆匆，包子铺前人来人往，以往早早开张的包子铺今天一反常态地没有人，门户大开，几个过路人好奇地进去查看，不一会就传出瘆人的尖叫，“死人了！死人了！”

雾都死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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