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窗边。

姊妹四人略有忐忑地拿着千里眼。

她们是不忍再看那茫茫大雪，凄凄人家的。

但世子爷就站在身后……

“我先一观。”探春率先把千里眼放到了眼前，替姊妹们探一探。

大观园外的宁荣街，一下就放大拉到了眼前。

肉眼看去白茫茫的一片，此刻霎时清晰可辨。

“咦？”

她握着千里眼，略略朝左边移了半寸。

片刻后，看着前方哈哈笑起来。

“三妹妹？”

“你们快看，那边一个妈妈拎着扫帚在揍儿子。”

“嗯？”

黛玉三个一愣，也拿起千里眼一看。

片刻后。

都笑起来。

“东北角，那座小院里有个老婆子在糊跳什么，像鬼似的。”

“我看到有人在街上头顶着箩筐在飞，他是怎么办到的？”

“那是地上结冰了，他在滑行。”

“呀，他摔了个狗啃屎，哈哈哈哈他自己还在那边笑。”

“肯定是偷跑出来玩的，后头他老子拿着棒子追出来了，这冰天雪地难为他能跑这么快。”

“哈哈哈……”

“太有趣了，原来雪地里这么好玩。”

“这千里眼看的真清楚，你们往远处看，那似乎是老爷说过的大理寺。”

“有衙役在给满身是雪的石狮子绑红绸子，看把他们冻的，都要蹦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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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新奇的大门悄然打开。

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多数时光都在府内园子里玩，连街都不一定上过两回。

这会子看到清晰放大的神京城，哪有不惊奇的。

看一整天都不会腻。

“原来，眼之所见，未必真如所见。”林黛玉幽幽地说道。

她们之前见到雪灾之祸。

此时，却看到雪中顽景。

这座城，并未消失生机。活在这座成里的百姓，依旧生趣。

林黛玉回眸。

看向站在远处的穆皙。

世子爷送她们千里眼，背后深意可见。

她忽然一笑。

“世子爷不来瞧瞧？”

探春三姊妹也回过神来，忙要退到一边给穆皙让位子。

穆皙道：“雪看的时间长了，会得雪盲，你们先回来坐一会。”

“雪盲？”四姊妹拿着千里眼，走向里边。

“嗯，眼睛会短暂失明。”

“如果在雪地里呆的时间久了，长时间瞧不见其他颜色，雪盲耽搁一久，会永久影响视物。”

“会得眼疾。”

“呀——”姊妹几人顿时不敢再盯着雪看了。

小惜春抬头看向穆皙：“世子爷懂的真多。”

她顿了一下，看了穆皙一眼，又飞快地移开。

转头拉了拉身旁的二姐姐。

悄声说：“世子爷长的真好看。”

“什么？”贾迎春一愣，下意识也抬头看过来。

然后。

脸刷地就红了，赶忙羞涩地把身子侧向一边，不敢再看了。

世子爷没发话，她们做姑娘家的都是不好抬头看他的。

也正因为如此，从穆皙进来后那么久，她们都没注意过他的长相。

林黛玉看到两人的反应，笑着移开了目光。

可算有人知道世子爷的美貌了。

她们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穆皙的眼睛。

他笑着说道：“姑娘们不必拘谨。”

“穆贾两府本就是世交，我叫你们老爷一声世伯。”

“叫你们的兄弟一声世弟。你们，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就将这里当做自己家，自在些才是。”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起身，盈盈一福。

“是。”

有穆皙这番话，她们就放开多了。

探春也暗暗打量了一下穆皙，心里头着实震撼。

“没想到他竟长的这般俊朗，把宝二哥哥和链二哥哥都给远远比下去了。”

“难为老爷凤嫂子都满口的夸他喜欢他，气度确实不凡。”

探春感叹的同时，心里也着实有些失落。

若她也是男儿身该是多好。

便可和这气度磊落之人称一回兄弟，共济事业。

只可惜。

她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儿家。

……

“吧嗒……”

琉璃窗一关，外面的风雪就与亭内无关了。

不管是穆府还是贾府，内里都扫落地干干净净，并不与外头的风雪干扰。

姊妹们又看了神京城里热闹的雪景，心里那点忧伤也渐渐淡去。

穆皙叫穆妈妈传膳。

就见一群小厮很快抬着担子上山了。

雪天路滑，这两日在府内多是男仆行走，丫鬟们在旁边跟着。

小厮们把担子挑到亭子外面，低头退下，由几位身强力壮的老妈妈把东西抬进来。

香菱也回来了，端着张东官刚钓的冰镇草鱼脍。

“怎么这么多物件？”

“怎还有这么大一只锅子，上面还长烟囱？”

林黛玉见抬进来的东西，好奇地站在一边看。

“午膳吃火锅。”穆皙叫丫鬟们进来给姑娘们净手。

“火锅？”探春三姊妹相互看了一眼。

这一锅里捞东西吃的锅子，贾府上也吃过一两回。

但到底觉得不是很有礼数，老太太就说以后各房自吃去，没在席宴上出现过。

她们头次上穆府，世子爷怎叫她们吃锅子？

“林姐姐说了，世子爷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小惜春在一旁小声说。

“你呀。”探春点了点她的小脑袋。

世子爷一只双筒千里眼几样小物件就把这丫头收服了。

“听链二哥蓉哥儿他们说，都中少数几个达官贵人也喜爱吃锅子，常在府里开宴的。”迎春低声道。

探春点点头。

大概世子爷就是那少数几人之一。

“这是什么？要在桌子上煮着吃？”林黛玉仍是一脸迷茫。

穆皙一本正经地说：“你盐政家没吃过这个。”

林黛玉：……

林府四世勋爵，探花府第，书香之家，这种仿佛要一锅子里捞东西的吃法，自然没出现过。

“你笑我不成？”林黛玉拿眼睛睨着穆皙。

穆皙见婆子们已经把火锅安置好，扭头看她：“火锅滋味一绝。”

“哼，我才不吃！”

林黛玉笔挺地坐到穆皙旁边的位子。

“嗯，林姑娘还不饿。”穆皙叫婆子往锅子里注入熬的浓稠的汤底。

红的牛油辣汤，白的牛肉清汤。

一红一白，鸳鸯似的交颈卧在锅子里。

只是汤底，就很香了。

再有一叠叠调料酱端上来，切的很薄的摆盘精致的食材一道道呈上，摆满了桌子。

“咕咚……”

林黛玉悄悄咽了咽口水。

她瞥了穆皙一眼，身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侧。

“真是可爱。”

穆皙但笑不语，拿着乌木镶金筷一样一样把不容易熟的菌菇牛肉丸放进锅底。

不多时。

锅子里就咕咚咕咚翻滚起来，香气飘满了整屋。

……

一炷香后。

亭子里传来“哧哧”“辣辣辣”的娇嗔。

姊妹四人，每人手里一只小碗，一双乌木筷子，眼睛一齐乌溜溜地盯着滚汤的火锅子。

隔壁一间，香菱带着紫鹃司琪几个丫鬟一桌，笑声一阵高似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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