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常居的暖阁里。

穆皙教着林黛玉一本名叫《普通心理学》的书，正在学人类大脑的神经学机制。

紫鹃坐在窗下的一张小几上绣帕子。

“宝二爷？”林黛玉听到穆管家的话，抬头问穆皙。

“是我二舅舅家那位表哥？”

穆皙点头：“是他。”

“那我先回去了。”林黛玉捧起书，站了起来。

穆皙打趣道：“上京之前不是很好奇这位衔玉而生的表哥？”

林黛玉小脸一昂：“这会子舅舅舅母，外祖母都不在。长辈不在前，你也不过是我同辈，我如何这么直见他？”

“我先走了，你去招待他吧。”

“紫鹃，我们走后门。”

她走到门口，一只手撩着帘子，回头对穆皙道：“你可别像欺负我这样欺负他。”

“他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

“你要是作弄他，仔细他对着你哭。”

她想起那个场面，自己先憋不住笑，放下帘拢跑了。

“小丫头！”

穆皙看到她落在桌上的小手炉，拿了起来。

“咦，我的手炉呢？”林黛玉又走了回来，左右看了看，最后打量到穆皙身上。

手飞快地往他袖子摸来：“快给我。”

穆皙举高手，从上看着她：“你有一米六了没？”

“什么？”林黛玉一愣。

一米六是什么意思？

“过来。”穆皙走回桌案前。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提笔写了几行字，递给她。

“这是什么？”林黛玉好奇地展开纸。

只见上面写着一些尺寸，左边一列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描述。

“一米，等于三尺三分。”

“一尺等于零点三三米。”

“紫鹃，给你家姑娘拿着手炉。”穆皙把手炉交给紫鹃，很快走出了暖阁。

林黛玉一边看着纸一边跟在后边。

“一米六等于五尺……”

“你……说我矮！”

“紫鹃，你看他又欺负我！”

穆皙笑着早走远了。

小丫头还在长身子呢。

……

慈悲堂。

一名红衣锦袍的公子立在正殿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匾额上“慈悲堂”三字。

背后是白雪皑皑。

“怡红公子。”

原著里这名字倒确实与他贴切。

穆皙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贾宝玉没注意到他。

风呜呜地卷起树叶上的雪花，洒落下一些来。

落到贾宝玉脸上。

他才惊醒。

“你是？”贾宝玉看到过来一位月华锦衣的公子，年纪应该略比自己大一些。

“穆皙。”

“穆……穆世子？”贾宝玉脑海里蓦地闪过厚厚的一塌书来。

这就是送他书的世子爷？

正想对他作揖，忽然瞧见他的脸。

贾宝玉一下就痴了。

“世上竟有这般人品的人。”

“丰神俊秀，器宇轩昂，我原觉得男儿都不过须眉浊物，他却是冰清玉骨。”

“他与我见过的那些好看的官儿也不一样，端端正正，浩浩阳刚。”

“若男儿都似他这样，那也同女儿家一般惹人爱了。”

……

贾宝玉一动不动，只定定地看着穆皙。

穆皙顿了下。

旁边便悄无声息地飚射来一团雪，打到贾宝玉脖子上。

“厄！”

贾宝玉醒神，暗道自己失态，眼神往四周瞟。

慌乱中，憋出一句：

“你那亭台上的红梅，开的不俗。”

“嗯。”穆皙点点头。

那是他亲自剪的。

怡红公子眼光也不俗。

贾宝玉依旧移不开眼似的，眼里渐渐起了一抹疑惑。

他盯着穆皙细细瞧着，讷讷地道：

“世子爷，我早见过的。”

“只怕梦里前世，就似曾相识。”

穆皙：……

该叫林妹妹也来感受一下这种“似曾相似”的分量。

原著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说“这个妹妹我见过”。

以林姑娘现在的性子，怕是要头也不回就走。

穆皙道：“你那是妄想。”

“是潜意识对自我的欺骗，带点浪漫主义色彩。”

“这很符合你的人设。”

“妄想，潜意识，人设？”贾宝玉咀嚼着穆皙的话。

眼里渐渐清明。

仿佛打散了某些无形的枷锁，他一下笑着迎上前，语调也轻快起来。

“世子爷果真不是俗人。”

“我之前竟被雀啄了眼，误把你当作那起子须眉浊物。”

“实在错的离谱。”

穆皙不动声色地避开贾宝玉抓过来的手，径直往慈悲堂里走。

确实还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你是为了你家老爷来的？”

“可想去见见他？”

贾宝玉一怔。

心里更是对穆皙更敬爱了几分。

他忽地跪在地上，朝穆皙拜了一拜，眼里凝起了泪珠儿。

“世子爷真正是个好人。”

“若可以，我想去见一见我家老爷，府里老太太太太都担忧地紧，不知他在衙里如何了。”

穆皙看着贾宝玉眼里的泪花，想起林妹妹那句“仔细他对你哭”。

默了片刻。

“行，回吧。”

“外头有人帮你。”

贾宝玉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成了。

他叩了个头，红着眼眶走了。

没几步，又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从怀里摸出一只紫檀锦盒。

“我寻思世子爷喜欢文墨，寻了一方苏东坡的凤咮砚来。”

他见到穆皙这一身气度，忙又加了一句：

“你送我的注疏笔记，我已看完一本了。”

穆皙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你喜欢，回头再送你一套。”

贾宝玉的笑容刹那凝固。

前面都好好的，他做什么要提书。

世子爷学问好，他敬他。

但千万别叫他读书了。

“我……”

“谢过世子爷，等见过老爷，我再来深谢世子爷。”

贾宝玉放下砚，落荒而跑。

到了门口，回头看那殿上悬着的“慈悲堂”。

“慈悲……”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因果慈悲，皆有定法。”

“世子哥哥，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他停住，朝着屋里深深地作了一揖。

转身跑了出去。

寒风刮得脸皮刺疼，眼泪狂飞。

穆皙从屋里，慢慢踱步出来。

远远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哭着消失在白雪里。

贾宝玉的泪腺，确实也比较充沛。

“世子爷。”穆天青从暗处走出来，用一块布擦着刚刚捏过雪的手。

“我刚刚想打他眼睛的。”

“从没有一个男儿，敢这样盯着世子爷瞧。”

世子爷的盛世美颜，他看了不自卑吗？

穆皙一愣，随即拍拍他的肩膀。

“炉。”

“你狭隘了。”

“下次换穆管家来，你这张脸镇不住他。”

穆天青：……

“爷放心，我刚在树上瞧见穆管家送宝二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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