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欢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这一次，它足足耗费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才从里面出来。多日未曾休息，让它看起来很是憔悴，但一番梳洗之后，就又是漂漂亮亮神清气爽的了。

它其实也有发现，在彻底尸化之后，它便是长时间的不休息，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倒也是挺好的，毕竟，它是惯常的失眠。

这一次在实验室中，它把钟立地体内的那个失败品从头到尾的研究了一遍，厚厚的资料足足写了一沓。

慕安看慕欢出来了，兴奋的迎了上去，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是也顾忌着什么没有说——似乎就等着慕欢问它了。

慕欢便从善如流的问：“慕安，你有什么事吗？”

“姐姐，你在实验室的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正式和人类开战了。人类里有一部分人可以以一敌百，好在我们数量多，可以与之一战。”现在大概就是打车轮战的时候了，就看哪一方先露出破绽，也就是说，两国的交界处，因为开战，会特别混乱。慕安双眼亮晶晶的说：“姐姐，我们趁乱去人类的基地看看吧，不然到时候等到丧尸攻进去了，我就再也不能感受他们人类社会有什么好玩的了。”

这小丧尸倒是对顾骁它们迷之自信啊。

慕欢摸摸慕安的头，声音微微温和：“我还有些事需要和它们商量，等商量完了，我就带你出去玩。”

慕安乖乖的点点头：“那我和姐姐一起去，可以吗？”

“我怕你会无聊，先跟着慕虞玩，好不好？”

慕安有些可惜，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慕欢离开后，慕安就有些恹恹的了，它垂头丧气的和慕虞说：“我好想和姐姐一起出去玩啊，这么久了，它都没带我去玩。”

“慕小姐很忙呀，等到和人类的战争平息，到时候，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慕安问：“慕虞，你不好奇人类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吗？”

“我们从前也是人类呀，有什么可好奇的呢？”前尘往事早已在尸化后便忘得一干二净，除了那个记忆中抹不去的身影，慕虞对人类社会还真没什么好留恋的。

人类的躯体柔软，力量微小。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该是要被它们淘汰掉的。

慕安惆怅道：“当然好奇啊，我一点都不记得我做人的时候是什么光景了。我记得工作室的那些老头子都说，我是现代社会第一头丧尸，虽然是失败品。但我并不想要这个第一，我还是，想做个人。”

慕虞不能理解慕安，慕安无法理解慕虞，两厢沉默。

——

慕欢静默在一旁，听顾骁说起了这一个月以来和人类基地发生的大小战斗。人类凭借着那种试剂，制造出了一大片力大无穷、耐性极好的“怪物”，那些怪物，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心智耐力，竟然都比它们丧尸要高得多——同一等级下，它们甚至都不是对手。

甚至于那些怪物连等级比他们高的丧尸，都可以与之一战，不落下风。

“那种试剂的副作用很大，痛不欲生都是常态，只怕是求死不能。”慕欢将自己整理的资料放到了它们面前，又想起杰克、约瑟夫、拉舍尔看不懂中文，就把所有的资料都推到了顾骁和李维的面前。

顾骁眼睛扫了扫，天知道，它最烦的就是看这些了。李维倒是拿起来仔细翻阅。

“我已经研制出了药剂，注射后，那失败品就不会再有用了。”慕欢淡声说道：“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批量制造。”

李维的阅读速度很快，很快，它就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似笑非笑的说道：“慕欢，那些注射了失败品的怪物，无论如何都是会死的，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们呢？”

“不需要就算了。”

李维微微垂眸：“慕小姐这一个月在实验室里待着，研究出的，竟然是帮助人类的试剂，让他们不自取灭亡……慕小姐，外面都说你是“丧尸的爪牙”，其实也不然，你自始至终都还向着人类啊。”

这一大段话，李维用的是丧尸的语言，杰克等人听得清清楚楚。

杰克不悦的说道：“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那些怪物对我造不成威胁。”

“行吧。”李维不与杰克争辩，只耸耸肩，就不再多说了。

慕欢听它们说着，沉默了一下，而后：“抱歉。”

所有人都愣了愣。

慕欢将那一沓浪费了它一个月时间整理的资料直接收回了空间中，它对着李维说道：“我会重新研究武器——只要有原材料。希望可以帮到你们。”

“你是说，人类使用的那些热武器，是吗？”

“只是他们的原材料，大多是我们脑袋里的晶核。我并不认为我们要和它们一样，使用这种方式。”李维恪守底线，绝不残害同类，它甚至于从不像其他丧尸一样吞噬晶核增强实力。

“人类使用的武器仅仅是异种晶核交织产生的炸裂，但若是在其中加入硫磺硝石等物，两相叠加会有更为强大的威力。绝不会逊色于人类的武器，甚至于——让它们毫无还手之力。”慕欢十分详细的说道，说话时它看的却不再是李维，而是顾骁等人。

顾骁是它们中最为惊讶的，它怎么也没想过慕欢竟然会主动的说出要对付人类的话来，不过——真好。

“我同意。”顾骁率先表态。

紧接着，便是杰克，拉舍尔，约瑟夫。最后，李维一个人的意见也就毫不重要了。

散会后，李维率先的走了，看得出来，它很不想再待在这里。不残害同类是它的底线，而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踩着它的底线行事。

慕欢想了想，抬脚跟在了李维的身后。

李维听到脚步声，便停了下来，它转过身，直白的问：“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聊聊罢了。”慕欢做出邀请：“去我的实验室聊聊，好么？”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李维道。

“也可以。”慕欢没有强求，它比李维发问问得更直白：“你不想伤害同类？”

“何必明知故问。”

“但很大一部分丧尸，都会用吞噬同类晶核的方式，来达到饱腹或增强实力的目的。你很聪明，不会不知道。所以，何必为了这种事而让自己郁闷？”

李维沉默了一下：“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的底线，与我曾经坚守的底线——不滥杀无辜，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我没能守住。”慕欢淡声说道。

“人类无辜。”

慕欢愣了愣，惊讶的看着它。

李维的声音有些低：“我一直在想，人类与丧尸，为什么不能共存……”

它并不喜欢杀戮，它不愿意残害同类，同样不愿意滥杀无辜，只是这一点，大概没有人知道——或者说，现在只有慕欢知道。

慕欢更惊讶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二头和我说，人类与丧尸能够和平相处的丧尸。”

“第一头是谁？”

慕欢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是我自己。”

在S城时的那个雨天，它就是这样对顾沉璧说的，那时候的顾沉璧，惊讶之余，便是开始笑它的天真。

李维也不由得愣住了。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曾经我所有的一切背道而驰。”慕欢的声音微沉。

“我听说，你半丧尸时，是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半晌，李维有些好奇的问：“那时候，有人知道你是半丧尸却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你吗？”

毕竟如今的人类是看见丧尸就杀的，就如同丧尸看了人类就扑。

但李维就是好奇，慕欢在人类社会中那么久，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它是半丧尸么？

慕欢笑了笑：“有啊……似乎，还挺多的。”

司景殊，邵轲，洛旭，邵白，徐安，……

慕欢一个一个的数过去，眼睛里全是黯淡。

李维又凑近它，嗅了嗅：“你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人肉了？”

“是。”慕欢看了它一眼，说道：“你的声音一点人类的血腥气都没有，全是变异动物的气息。”

李维点头。

“所以，不是所有的丧尸都吃人肉，也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见丧尸就杀。这说明，人类丧尸和平相处，是有可能的。”李维有些激动的说道：“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慕欢盯着它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说得对——但人类与丧尸是天敌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慕欢第一次在一头丧尸的眼睛里，看见这么亮的光，那明亮的光芒仿佛能直直的照进它的心田，驱散阴霾。

“好。”

见慕欢点头，李维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为了和平。”李维说着，伸出手，顿了顿：“我的朋友，慕欢。”

慕欢伸出手，轻声道：“但愿和平。”

——

一路上，慕安都显得异常的亢奋，它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姐姐，我们真的可以去H国吗？不会被发现吧？会不会很危险啊？”

慕欢用寻找原材料的借口，离开了华城，李维自发的说监督它，众所周知，李维和它的关系不怎么好，于是，慕欢顺带着慕安慕虞，畅通无阻的离开了。

南面现如今正在开战，所以，想要进入H国，就免不了多走一段路。慕欢选择了水路，喳喳便又派上了用场。

众所周知，除了水鬼丧尸之外的丧尸都不会游泳，所以，水路的防线，慕欢等人轻而易举的就通过了。

李维的想法是，既然要谈和，它们自然要先拿出诚意——那失败品若是扩散，对于人类来说无异于是自取灭亡。它们得阻止。

慕欢虽然觉得李维的想法有些天真，但它也的确，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于是，也就同意了。

“那是青城，对不对？”沿途飘来，踏上岸后，两人翻越了一座大山，站在山顶上，看着远处的基地。李维激动的问。

慕欢点点头：“是。”

另一个方向，是凉城。凉城曾经是丧尸的大本营，不知道现在是否重建了？

李维说：“我还记得，我最初有灵智的地方，就是青城。我想，那是我为人时的家乡。”

慕欢有些恍惚，它的亲人，慕辞，不知道它在不在那里……也不知辞哥知道自己的妹妹竟然是一头丧尸，作何感想？

李维接着说道，眼睛里全都是憧憬：“等到战争平息，和平相处之后，我一定要去青城看一看。或许……我也能找到我的亲人。”

慕欢回过神来，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真的可以和平吗？

谁都不知道。

知道鲜血浸染，心如死灰，慕欢才知道了那个答案。

——

很凑巧的一件事，是如今人类与丧尸开战的据点，就在明日基地。明日基地的前身是H国边境的一个很大的城市，名为望州，希望的望。

慕欢没想到，那样长的时间过去了，它竟然还会误打误撞的要回到这里。

防御线依旧是那个防御线，但这偌大的基地的另一面，却是尸横遍野——另一边的对面，就是华城。

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终于到了。

行至无人的角落，慕欢的手按在了墙壁上。它细细感受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的瞬移在这里起不了作用。

能量罩的作用可不仅仅是防它这种会瞬移的人，更多的，是异能无法穿透能量罩，也不能通过能量罩，唯一的路，就是正大门。

慕安小声问：“姐姐，我们怎么进去呀？”

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慕欢淡声道：“看得出来，这一面防御线的排查相对较为宽松，我会重新伪造一份通行证的，我们直接走进去就好了。”

伪造通行证这件事，慕欢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熟能生巧，新做的通行证比真的还真的。

慕安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慕欢这张脸，太多人都认得，它照例戴上了口罩，又想起还是有可能会被认出来，又多上了一层状。而后，它就牵着慕安，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李维和慕虞稳的一批。

四人十分顺利的进入了明日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