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青梅出墙来》

第1章 炮灰小爹和迷茫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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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莞回来啦。”

一声问候从曲折如走蛇般的长廊尽头蓦然响起,来源似乎是一个年迈的女人。

她本就是视线先行,凭着些模糊不清的可怜记忆龟速拐过一排排死寂的木屋。许久,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找到了女人的位置,远远应和了声,继续向前走去。

光影渐渐晦暗不清,长廊在一个绿萍与菏叶分庭抗礼的池塘前以一个亭子的形式终止了。

她狐疑地往四处望去,在菏叶底下发现了一条湿漉漉的黑色小船。陆莞从长廊侧边走下,一脚踏在夯实了的泥地上,缘着前人走出的小路,绕了一段池塘来到船上。

船上没有桨,只能找到一截褐色的竹篙。她拾起竹篙顶了顶岸。

水生植物带来的巨大阻力一时间堵得她有些不知所措。木木地来回推了几次,忽然灵光一现,调转了竹篙的方向,耐着性子拨开了前面的植物,然后才回头猛力一推:小船摇摇晃晃行进了一小段,记忆中的那两间简陋的小木屋便露了出来。

木屋缩在池塘的左边,前边又被排屋挡着,也难怪站在排屋旁的亭子里时看不到它。

等她上岸,两只手都有些脱力,反复甩了甩调整状态。

一会儿有的是戏需要她演,其中还包括不少力气活。

譬如哭丧。

想到这里,有如沉了一个秤砣在心口。她脸上不自觉浮出一个苦笑,在心中默念了数遍“冤有头债有主”壮胆。ぷ99.

木屋的门是敞开的,进门就是桌子,桌旁有一张摇椅,上面躺着一个苍白的男人,他的脸恰好落在阴影里,陆莞看不清,脑海中却已经跳出了一张面色阴冷唇薄似刀的脸。

一张意料之中的阴险面孔。

没想到他倒在了这里,倒是省得她去搬运尸体。她大可当他只是睡了,然后不知情似的同左邻右舍往来洗脱嫌疑。待第二日清晨,那个兢兢业业的男人没再能起身出门办差,她再当他过劳死了嚎啕大哭着办丧事去。到那时,就算招惹来官府,也很难查到她这个昨日里还无忧无虑娇里娇气今日却可怜兮兮悲痛欲绝的弱女子身上。

“魏小爹。”陆莞试探性唤了声,不过这也只是走个过场,没指望一个死人能给她回应。

魏小爹全名魏尤烨,当然不算什么良善之辈,说难听点就是宗门的鬼,不光彩的事都需要他去处理,还是只不忠义的鬼,为了保全自己不惜杀害同他出生入死的陆瞻。

陆瞻就是陆莞的亲爹,陆莞因此痛恨魏尤烨。

但陆莞心里也清楚,如果没有魏尤烨,她现在恐怕还被囚在那个虚伪的宗门底下;如果没有魏尤烨,她也无以度日——因此她表面上还是要卖乖叫他一声魏小爹的。

可是讨厌这种东西,往往是藏不住的。魏尤烨对此心知肚明,通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令她尴尬的是,就在今早,陆莞在魏尤烨外带的干粮中下了毒药,然后她又离家出走了。

不到一天她便回来了。

原先的计划里,心高气傲的陆莞会跟着一群雇佣兵,到远在天边的另一座城,寻找自己的竹马,开始新的生活。

但她不是陆莞,根本没有勇气这么冒险,尤其是在她得知这群雇佣兵实际上是因为觊觎她的身体才答应带她离开后。

她是个懵懂的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短短半日,却也发现了一些蹊跷。

比如,她和魏尤烨的名字,像极了中学时代阅读的某本网络小说中的人物。遗憾的是,那本书她只是躲在被窝中囫囵吞枣地读过,加之有了些年月,关于小说内容的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不清。

或许,记不记得清那本小说中的细节并不重要,因为“陆莞”这个名字,只是空占着男主“青梅”的位置,拿的实际上是炮灰女配的剧本。

要不是因这个“陆莞”与她同名,她在追文时和好友吐槽了一句,一面又怂恿着好友也去看,美其名曰“看另一个她的表现”,结果再一看便发现陆莞就是个陪衬、工具人,害她膈应了一阵子。否则,以陆莞的龙套程度,自己根本就不会记得这么多。

而“魏尤烨”,更是只出现在了背景故事中,借以交代某宗门的阴暗罢了。

她对于自己穿越成陆莞这件事是相当郁闷的,尤其是在察觉原主正处于杀人在逃之际,她的心情更是憋闷到了极点,满心沉浸在天大地大却无处安身的迷茫中。最后在寸步难行和烂摊子中,她还是选择转身收拾烂摊子。

陆莞走完形式,倒吸一口气,刚准备俯身检查尸体上有无不妥,面前的男人先一步坐了起来,露出两道斜长的眉以及泛青的凤眼,低声:“怎么来晚了?”

陆莞建设了许久的心态就这么轻易地崩溃了。她原先只知道这世间有一种难堪叫捉奸在床,眼下俨然又多出了一种。

如遭雷击肝胆欲裂做贼心虚……无数激起她汗毛倒立的词被表征出来时,都统统被她强行压缩成了一个动作——面面相觑。

她宕机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她的毒不够烈,还是他根本没有吃那块下了毒的馒头啊?

魏尤烨早就习惯了陆莞的爱答不理,从不指望她能有所回应,此时也就没有刻意关注她的反应,见她不说话,继续眯了眼。

陆莞心有余悸,只想做点什么来掩盖自己的怪异,转而去掀了桌上的防蝇罩:“有鱼啊!”

罩子底下藏的是半只白斩鸡,鱼头豆腐汤和玉米,颜色很寡淡,且都已经有些凉了。陆莞下意识去找微波炉,却只看到了窗前黢黑的小灶,算了,还是趁没凉透抓紧吃了的好。

魏尤烨难得见她愿意同自己说话,已经重新睁眼:“最近城内并不太平,天也暗得越来越早了,在外要多加小心。”

“好的,小爹。”

她学着原主对他的假客气,规规矩矩应了声,又开始埋头吃饭。出乎意料,这些小菜虽品相一般,却十分可口。

魏尤烨再次闭上眼睛,透出一股子虚弱。

这样的魏尤烨是不正常的,在陆莞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

难道他已经吃了陆莞下的毒?不应该啊……那不是致命之毒吗……陆莞满腹疑惑地看向魏尤烨。

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陆莞闷头吃完饭,起来收拾碗筷,然而只是一个起身,他便又醒了。

眼看他就要接自己的碗,陆莞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吧!”

“你哪做过这些,别闹。”他伸手收碗,手腕上的暗紫色血脉便露了出来。

陆莞心中一惊,一时间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沉默着给自己倒了杯茶,端着出门,往亭子里逃。

魏尤烨,吃了她的毒。

陆莞翻身坐到了围栏上,抬头望着远方隐隐绰绰的云,有些发蒙。

他吃了她的毒,却还一如既往地同她扮演父女关系,图什么呢?抑或他不知那毒其实是她下的,又甚至根本不知那毒从何而来?

但愿如此吧……他没死,也蛮好。至少她今后不必背负“杀人”这样的罪名。

陆莞不识滋味地喝了口茶,又陷入新的忧虑:就算投毒这件事可以当作从未发生,可她和魏尤烨之间那层尴尬了这么多年的关系却不可能说变就变。现在想想,原主陆莞并不只是个娇气易折的花瓶。对着杀父仇人假客气这么多年并且在自以为找好出路后下毒报仇,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一走了之这四个字再次出现在她脑海里,又再次被她否定。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明争暗斗的城邦,勾心斗角的宗门,狂暴嗜血的异徒,或者是凶恶的野兽,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存在。魏尤烨带着她跋山涉水,几经辗转,最后选择东量城这个小地方,就是为了能安宁些。

此外,东量城的安全其实是以失去出入自由交换的。东量城高高的城墙,隔开了外部威胁,也隔开了许多乐趣。人们只能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看到天空以外的外面的世界。在她放弃了与雇佣兵一起走的那一刻,便很难再找到其他离开的契机。

苦恼间,脚上突然一阵刺痛,陆莞下意识一抖:好毒的蚊子。

反应过来时,茶杯已经闷声摔到了地里。陆莞纵身跳下亭子,在一片昏暗中辨别茶杯的形状。

深深浅浅,哪里都看不真切。

看来是找不到了……陆莞眨眨眼,直起腰,忽然有一束光自背后撒下。

陆莞转过头,正好迎上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橘色的光在他眼中晃动,皎若星辰,那其中还清楚地倒映着自己的模样……等等,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亭子里的?

陆莞眼中露出迟来的警惕,迅速转身面对他站好。

“……我,我来帮你。”他收回神,一副打算从亭子中翻下的姿态。

“不必了,找到了……谢谢你的光!”陆莞捡起茶杯,有些尴尬地快步离开。

“你太大意了。”

刚一下船,头顶便传来了魏尤烨的声音。陆莞被吓了一跳,退了半步,这才想起她离开小屋的理由,就是为了躲避魏尤烨。

“那男子在你身后站了一刻钟,你竟毫无察觉。”

陆莞心中顿时生起被偷窥的不适感:“……你跟踪我?”

“东量城,也不是永远安全的,你应该学会警惕。”他眉头微皱,一字一顿道。

“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下,我怎么学得会警惕?”

“……”魏尤烨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才回答,“你想离开东量城?”

“是!”她原先只是一句简单的埋怨,但听他这样问,不自禁多想:或许他也疲于应付这个貌合神离表里不一的丫头,只是碍于脸面不好主动提出?

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兴奋,想着或许真的是因为在东量城呆久了,使她忘记了那段四处流浪的岁月。不过这倒也算件好事,这意味着那段时光没有给陆莞留下阴影。

遗憾的是,这场似乎可以促成目的的对话,还是以魏尤烨的沉默告终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不肯放过她。

由于实在忍受不了院落里的蚊子,陆莞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一看没什么苗头便干脆地结束话题转身就走,早早地洗漱上床,严严实实地围上蚊帐。然而即使她本是个能沾床就睡的人,也被这夏日的闷热折磨得无法入眠。只能翻来覆去,不断移动身体,企图找一处清凉。

“小莞,睡不着吗?”

背后传来魏尤烨的声音,她转过身,便看到了一身素袍的小爹,连忙坐起来。

她觉得很不对劲。魏尤烨什么时候和她亲密到能进她的寝屋了?就算她对原主的记忆再怎么生疏,却也清楚地记得魏尤烨从未进过她的寝屋。

再者,虽说魏尤烨就睡在隔壁,但能听见自己翻来覆去的声音也太夸张了。怕不是他一直都在监视她?陆莞看着魏尤烨,试图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什么,不自觉眉间一蹙。

他坐到了地上,狭长的眉看上去压得很低:“好,我答应你。”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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