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宝殿还是像过去一样富丽堂皇，绿油油的烛火把这间大殿映照得鬼气森森，所有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团黑气，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表情。

我被勾魂锁链捆着推倒在地上，伤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好了，但一身的修为也都尽皆散去。

阎王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地坐在宝座上，俯视着我，这一次，多了一点审视。

“阎王老儿，十世不见，别来无恙。”我率先开口。

鬼差给了我一鞭子，我皱了皱眉。

阎王缓缓从宝座上起身，下阶梯，打量了我片刻。

他缓缓开口，不怒自威的调调：“李狗蛋，本座没想到，你竟能鼓动这么多人和你一起造反，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我不卑不亢：“阎王爷这话说得不对，造反的人数多少，并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

“哦？这话怎么说？”

“想来阎王爷脱离人间久矣。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间大奸大恶之徒是很多，但我在十八层地狱中，看到的却多是那些犯了一点鸡毛蒜皮小错的平头百姓。”

我想到那些刑罚的惨状，顿了顿，接着说：“不知阎王爷是否曾亲临刑场，去真切地感受那些刑罚。他们犯的错，真的需要日复一日地受那么重的刑罚吗？！”

阎王有些不以为意：“十八层地狱的设立，本就是为了警醒世人，勿以恶小而为之，然而他们明知故犯，这却怪不得我。”

“是的，人间确有这样的传说，但并不是人人都知道并且相信，而且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所有人投胎之前，都会喝上一碗孟婆汤，喝下之后前尘尽忘，就算有人曾在地狱中受过刑罚，又有什么用？”

阎王听了这话，倒踌躇了一下，想来也是，他平日高高在上，根本想不到这种执行层面的事情。

我趁热打铁：“更何况，被罚入地狱的，多是那苦出身的，他们活着的时候已经吃了一辈子的苦，到了这里，还要继续受罪。然而有些人，却可以花钱贿赂，使自己逃脱罪责。这地狱，莫非是为穷人而设？”

这番话不知怎么就触及到了阎王的逆鳞，他责难道：“李狗蛋，你为了一己私欲，放出那么多鬼犯，扰乱阴间秩序。你以为你几番话，便可逃脱罪责吗？妄想！”

我还想说什么，却有一种无力感，于是我不再开口。

阎王又坐上自己的宝座，威严地下令：“李狗蛋，你因不满做了十世太监而造反，本该打入无间地狱，受无穷尽之刑罚。但本座念你尚有慈悲之心，责你带着记忆投胎，告诉世人，勿以恶小而为之，否则将堕入十八层地狱。”

他深深看我一眼：“若你能导人向善，使地狱空空如也，本座可以将你的功劳上达天听，那时你不仅可免刑罚，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我哭笑，地藏菩萨当年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到如今，地狱恶鬼却越来越多，以我一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办到。

阎王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接着说：“自然也不急于一世，我会免去你世代做太监的刑罚，你要将善果一代一代传下去。这番处置，你可心服？”

虽然不可能做到，但阎王这样处理，可以说相当于没有处罚我，我当然心服。

于是我虔诚道：“草民心服口服。”

阎王一挥手，两位鬼差把我拖走。

在去投胎的路上，两位鬼差面色不善，将锁链勒了又勒，我被勒得浑身发痛，但我一声不吭，之前杀了他们这么多弟兄，他们有情绪很正常。

我忍着痛，被带到奈何桥边，他们向孟婆出示了阎王的手令，示意我可以不喝孟婆汤，然后就过了奈何桥，到了投胎处。

他们不情不愿地把我松开，我好声好气地谢他们：“劳烦二位鬼差大人了，实在过意不去。”

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些金锭，分给二人。

他们没好脸色地接过，塞入怀中，然后对视一眼。

我感到不大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一把将我推入畜生道，我只听见一阵奸计得逞的怪笑。

我来到了一个狭窄、柔软而温暖的地方，一些粘稠的液体将我包裹，眼睛好像被粘住了，无法睁开。

我双手乱摸，却摸到身边还有其他人，细细数来，倒像是有十几个。

什么畜生可以一次生十几个胎儿呢？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猪，但也许是狗？猫？

我不愿再想下去。

但在肚子里呆的时间是那么长，由不得我不胡思乱想。

于是我猜测，将我投入畜生道，究竟是阎王的指令，还是鬼差的报复？

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但要说阎王就这么放过我，也很可疑。

另一边，阴间。

两名鬼差趁我不注意，将我推入畜生道，他们得意地怪笑起来。

鬼差甲：“哼，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还想投胎做人？做梦吧！”

鬼差乙：“那咱们要怎么向阎王爷复命呢？”

鬼差甲：“阎王爷只是说不让他喝孟婆汤，可没说不让他入畜生道呀。”

鬼差乙：“对，没错。”

鬼差甲：“既然落在我们手上，就好好享受命运的安排吧。”

鬼差乙：“我听说小刀刘也在那个村？”

鬼差甲：“不仅如此，你猜猜小刀刘现在是干什么的？”

鬼差乙：“难不成是...劁猪匠？”

鬼差甲：“正是！哈哈哈哈”

鬼差甲：“哼，活该！阎王爷是说解除世世代代做太监的刑罚，但要有人非要盯着他那点玩意儿，咱也没办法不是？”

鬼差乙：“哥，你真厉害！”

鬼差甲：“走，咱们回去复命吧。”

两位鬼差心满意足地走了。

突然，我感到身子受到很有规律的阵阵挤压，我感到窒息，于是我拼命向前钻，终于，我薄薄的眼皮感觉到了光线...

一个青年的声音：“七...八...九...十三！”

“花花，你真厉害，一胎生了十三个！今天给你加餐。”

“这最后一只怎么蔫不拉几的，养不养得活啊？”

当然蔫不拉几了，我投胎成了一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