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系着脸上和善的微笑，凯伊站在冥门的边缘，聆听着鬼风的呼啸。

见因为魔力突然大量流失而不得不弯着腰的达尔克顿，他向前一步，踩住了冥门的边缘：“充沛的魔力。”

“既然你都这么努力了，那么我也必须给予你一定的回报才行。”

“好好看着吧，我的魔术——”

运起手上那根全部由达尔克顿的魔力组成的魔杖，凯伊在对方魔术的基础上，略微改动了几个细节。

他的动作快速而又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眨眼之间，原本复杂的“冥门”脸上便添了几道非自然的丑陋疤痕，至深的鬼气与浓稠的魔力相结合，愈发显出不祥的气息来。

“在吾之术式的基础上进行优化改动吗？”同样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凯伊的施术，达尔克顿满怀赞叹地感慨道：“真是天才一般的变化。”

“这区区几个改动，便恍若神来之笔般将吾之术式从基层结构上彻底改变了。虽然其现在依然靠着冥门之外壳，但内在却已经焕然一新。”

“真是后生可畏啊……汝这术式，究竟是什么？为何吾看不到一丝召唤魔术的架构？汝这是想跟我比什么？”

“抱歉，我可没说，我要放召唤魔术。”笑眯眯地画完了最后一笔，凯伊手持魔杖，半弯着腰看着眼前的死灵魔术师：“你上当了~笨~蛋~！哈哈哈哈哈~”

“哎~七百年前的老古董就是老古董，之前我还以为你信我的话是装的呢，没想到是真信啊？你这笨蛋~哈哈哈哈哈~！”

下一瞬，异变突起。

鬼门之上，猛然发出了“咔咔”的碎裂声，令人不寒而栗。

同时，它那两片宽厚的门扉缓缓地向左右分开，从中渗出的鬼气产生了无限膨胀——在这之中，一只腐朽至极的手忽然窜出，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揪住了达尔克顿的咽喉，施加巨力将其往下拖着。

拖拽途中，活了七百多年的死灵大魔术师只觉自己的灵魂正在消散，一阵不可言明的痛苦将他完全吞没。

“嗯？！不，不可能！汝……！做了甚么？！”

舒适地听着对方所发出的惨叫声，凯伊优哉游哉地以散步的姿态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什么都没做呀。”

“只是，我利用了【黑土之冥门】这个魔术所天然存在的、巨大的缺陷罢了。”

“而且，我还稍微把它稍微放大了一点点。”

“什么……？”茫然地嘟囔一句，在两人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内，达尔克顿便再次被往下拖了一个身位，即将没入冥门的范围之内：“咳噶！”

拼命全力利用肉身力量抵抗着从鬼手上传来的束缚感，陷入绝境的魔术师打算以魔术来为自己拼取一线生机。

迅速咏唱了几个只需要简易符文便可以发动的魔术，在令魔术的指向性对准身体下方的冥门后，炽烈的爆炎、急冻的冰霜、闪耀的狂雷，便于同一时间凭空出现。

轰！！

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后，矿坑内卷起的浓雾暂时遮蔽了两人的身姿。

不可观测的奇点之下，凯伊博雷·范·科隆卑鄙的声音传来：“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

“你是忘了自己现在是死灵的身份了吗？只要是死灵，那么想要逃脱冥门的锁定便是不可能的事情——这点，你应该在记录这个魔术的书上看过吧？”

“可是这分明就是建立在【黑土之冥门】基础上的二重解放，【灵魂之摆渡】的功效！吾所召唤的冥门，怎么会来伤害吾？！”

达尔克顿有些气急败坏了。

“所~以~说，你上当了呀~笨~蛋~”而凯伊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谈笑之间，掌握了全部的主动权：“在我刚开始施术的时候，就已经把你的术的所有权夺过来了。并且，我还将它二重解放，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对亡者特攻，不将范围区域内的死灵全部消灭，便绝不会消失的终极超度术法【灵魂之摆渡】……当我把它完整的放出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完蛋了。”

“嗯，尤其你还站在那种地方，偏偏站在了冥门的中央，你肯定逃不掉了。等死吧。”

“汝，汝！！”似乎是气到了说不出话来，达尔克顿双眼的黑色漩涡产生了剧烈的抖动：“汝这是哪门子召唤魔术？说好的比拼召唤魔术的呢？！汝不讲武德！！！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灵魔术师发出了凄惨的惨叫声。

其周身的黑雾此刻正不断被从下往上探出的鬼手侵蚀，浑身上下所拥有的生命精华更是慢慢被分解。

每靠近冥门一步，达尔克顿都感觉自己朝着天守的灵堂更近了一步。慢慢地，他甚至开始回忆起自己这一生来的点点滴滴。

从出生为人类开始，直到死后成为亡者。一路走来，人生中无数光景都成了闪烁眼前的幻灯片，使其应接不暇。

‘该死，走马灯么？什么时候……’

而瞧见他这幅狼狈的惨样，刚用了卑鄙的手段拿下胜利则没有半点自觉地哈哈大笑：“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啊，老古董？！”

“真理，才是魔术师们永恒追求的东西。正义的胜利和不齿的胜利从一开始就没有分别！只要能够达成目的的，谁会在意这种鬼东西？”

“虚伪的光荣感最后只会将你拖下地狱。”停顿了一瞬后，看达尔克顿也被鬼手消耗得差不多了，凯伊上前一脚踩住了一个铭文：“差不多可以了，认输吧。”

在某个召唤的铭文被盖住后，全部从冥界探出来的鬼手齐齐停止了运作。

没有了吸收能量的阻碍存在，即将面临濒死的达尔克顿才总算缓上了一口气，瘫在地上大口喘息：“呃，啊……汝这卑鄙，卑鄙的家伙……竟然以如此方式亵渎魔术师之间神圣的对决……”

“汝这么做，当真不怕遭天谴吗？”

“怕个鬼。”满不在乎地扣了扣自己的鼻子，凯伊弹了一下自己的小拇指：“若是怕这种东西，那么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当魔术师。”

“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天’是我们永远也绕不开的难题。只有攻克它，制服它，魔术的道路才能源远流长。”

“老掉牙的传统早该被时代淘汰了。现在，摆在你我面前的，便是我是胜利者，而你是失败者，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

“现实，才是最硬的真理，不是吗？”

“咕……”

不甘地咽下一口气，活过数百年的死灵魔术师没有可以反驳的话语。

抬起头仰望着伫立在自身面前的青年，达尔克顿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败给一个年轻自己这么多的后辈。

这份屈辱感，令其有些不知所措：“吾、吾……”

口中实在吐不出“认输”二字，他狠狠地扣紧地面，骨头五指扣住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痕迹来：“吾——”

“哎，看来你还是需要我的一点点帮助。”对于达尔克顿怎么也不肯主动认输表示最真切的遗憾，凯伊默默地移开了自己的脚，令术式再度完整：“你再好好想想吧。”

于是，下一刻，惨叫声再度迭起：“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啊啊啊啊啊啊~~~”

“住手、住手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快停下来！”

洁白的骷髅于平地狂舞，交错的鬼手在乱动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高傲的达尔克顿终于将自己的自尊扔在了地上摩擦，毫无架势地满地打滚：“认输、吾认输了，认输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满意地享受着得之不易的胜利，凯伊盯着在地上扭成一团蛆的死灵魔术师，笑道：“不错。”

“那么，在解除魔术之前，我们先来遵守一下之前定下的赌约吧。”

“哦哦哦哦哦哦~~~？！什、什么赌约阿阿阿阿阿阿？！！”

“与我签订契约，成为我的人。难以置信，才过了多久啊，你居然这就忘了？现在距离天亮没多久了，我给你五分钟，你麻溜地搞快点拟定一下。明白没？”

“明明明明明明白~~~白白白白白白。”

犹如浑身上下都在被猛烈的电击所折磨一般，达尔克顿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等他好不容易咏唱完一个有关“契约协定”的、具有强制性效益的魔术后，死灵魔术师早已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任由自身被鬼手所侵犯。

就好像放弃了挣扎的咸鱼一般，看到他这幅样子，凯伊终于彻底抹除了自己发动的魔术，令其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解脱。

慢慢地从阿尼身上坐到了达尔克顿的身上，他盯着手上那张由对方的魔力所生成的契约，再三核实没有问题后，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渗着血液的指尖摁在了虚无的纸面上。

刹那间，纸张燃尽消失。

“这下，你满意了吧？”达尔克顿有气无力地说道：“需要我叫你主人吗？”

“那倒不至于。”嬉皮笑脸地将他的怨怼搪塞过去，凯伊平易近人地说道：“我们之间，只是一种另类的合作协助关系罢了。”

“你帮助我，我帮助你，就这么简单。不存在任何压迫。”

“毕竟，现在你可是我的同伴了。我凯伊博雷·范·科隆可不会欺负我的同伴。这点，你可以完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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