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顾凝吸了吸鼻子，啜泣道：“你去救他了，不然我……我肯定会后悔……我已经感觉到，以前的事情是我冤枉他的。”

“嗯。”

沈照低低地应了一声，吻了吻她的发，“不哭了，都过去了，你没错，他也没错。”

……

禅房里，临江王妃茫然地看着那些伤痕：“这都是什么伤？鞭伤吗？剑伤？”

临江王妃长久深居简出，母族又是大儒之家，她连这些伤口是怎么造成的都分辨不出来。

也无法置信俊逸雅然的君临风身上会有这种伤。

比起他身体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可怖伤口，手腕那里的几处横着的疤甚至微不足道。

她呆滞地看了君临风那些伤口好久，视线终于慢慢地落到了他那张俊雅却有些发白的脸上，“怎么弄的？”

她声音嘶哑地问：“他哪来的这些伤？！”

“……”

站在不远处的田一知道这是问自己。

可世子早就下过死命令，这些都不能与任何人多说，包括王妃也不可以。

因此，田一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一个世子，手底下多的是文臣武将为他奔走……”

临江王妃眼泪滴滴哒哒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苦道：“他又不打仗……身上哪里来的这么多……伤痕？哪来的伤！”

崔嬷嬷也捂着嘴哭了出来。

田一僵了僵，没想到王妃居然为了世子身上的疤痕痛哭失声。

每一次世子前来拜见的时候，她都从来不开门，不见，不喜欢世子的吗？

……

“风儿。”

有个温柔却沙哑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轻唤。

君临风迷迷糊糊地，走过不知名的青石小路，到了一个叫做梧桐苑的地方。

身穿黄衫的年轻女子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哭泣，一遍遍唤着“风儿”。

院子里的奴仆匆忙地来去，有人说要去请大夫，请世子过来，可世子和大夫都被叫到侧妃的关雎馆去了。

没有人理会梧桐苑的焦急。

后来，一个穿锦袍的男子姗姗来迟，关怀了几句，留下大夫就匆匆离去，那过问的语气和不耐的眼神充满敷衍。

是黄衫的年轻女子接连三五日衣不解带地照看孩子，终于让孩子又会吃会笑会叫母亲了。

可那锦袍的男人又来了。

他说府上藏了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侧妃母子，导致她们母子久病不好，所以必须将脏东西清理出来，要搜查梧桐苑。

大批的士兵涌了进来，在梧桐苑最偏僻的房间搜到了诅咒之物。

黄衫的女子扑上前去辩解清白，却被那锦袍男子一脚踹开，“宁欣妍，你这个毒妇，三番两次陷害我的安儿还不够，这次更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也是为人母亲的，怎么能这么狠毒？！”

“你让你的孩子怎么看你！”

宁欣妍被毫不留情地关进了祠堂里面罚抄家规和女戒思过，孩子也被带走。

母子不愿分离，哭作一团，但还是被狠心的嬷嬷拉开了。

画面一转，君临风又看到那锦衣的男子抱着另一个女子柔声安抚。

那女子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却长了一双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沦陷的勾魂眼。

君临风忽然有些恍惚。

那个黄衫的年轻女子是母亲，那个锦衣的无情男子是父亲……还有那个勾魂眼又楚楚可怜的是安侧妃……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还只会喊她“娘”，不会生硬地叫“母亲”。

做梦了吧。

君临风费力地睁了睁眼睛，隐约看到一旁坐着个穿着青灰色衣裳的女子。

女子正用丝帕为他擦拭双手，温柔又仔细，就像梦里的小时候。

“娘。”

君临风轻笑着喊了一声，沉沉睡了过去。

……

醒过来的时候，肩膀有些刺痛。

君临风微拧着眉坐起身，田一赶紧上前扶他：“世子，您好点没？”

“我没事。”

君临风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有一条红色的三角蛇朝着他窜了过来，立即醒神问：“母亲她没事吧？”

“王妃娘娘她——”

田一刚要说话，门吱呀一声开了。

君临风抬头，就看到临江王妃从外面走了进来，母子二人四目一对，又瞬间都别开了。

田一懂事地退了出去。

“醒了？”临江王妃上前坐在床边，“沈夫人已经给你看过了，也喂了药，外敷了药，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君临风迟疑了一下，“我没事。”

禅房内便静默下去。

崔嬷嬷送了早膳和汤药来，君临风沉默进食，期间谁都没说话。

等崔嬷嬷再退下去，临江王妃终是吸了口气，迟疑地问：“你……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伤？”君临风眉心微动：“什么伤？”

“疤痕。”临江王妃转向他：“哪里来的？”

“……”

君临风怔了怔，没开口。

临江王妃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又不上战场，哪里来的那么多伤疤，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君临风愣了一下。

身上的伤……与顾凝有关，都许久过去了他也不想说。

一时间就沉默下去。

临江王妃又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把自己弄出那么多伤，怎么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呢？”

君临风又是瞬间呆滞。

从五岁之后，他就没听过母亲关心自己了。

他知道如何回应，也不懂得怎样和自己的母亲相处，一时间，面上露出些许茫然、甚至称得上笨拙的表情来。

临江王妃看在眼里，唇瓣蠕动良久，叹息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起身要走。

“母亲！”君临风急忙喊了一声。

临江王妃却没回头，青灰色的僧衣下身子清瘦的离谱，很快消失在了门边。

“沈夫人。”

院子里，临江王妃碰上了沈照和顾凝，淡淡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等院子里只剩他们二人后，沈照和顾凝对视一眼。

顾凝无奈：“还以为这些伤势能让他们母子说点体己话，结果——”

啥也没说！

沈照沉默了会儿，“他们好像也有心结吧。”

“嗯。”

顾凝点点头：“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这个结打不开，怕是以后都这样相对无言，或者冷冰冰的模样了……”

话落，顾凝直接迈步进了君临风的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