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没吭声，但也没把手拉回来，任由蓝舟上药，把手裹了起来。

她单手托着腮看着蓝舟的侧脸，一会儿面含笑意，一会儿又眉心微皱，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从这一日开始，她又愿意理会蓝舟了。

蓝舟与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会看着蓝舟，眼底的神情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喜欢或者讨厌，出去或者不出去。

除了一件事，让蓝舟无力也没有办法改变。

她永远叫他“阿照”，不管他怎么试图引导，教她，她都绝不喊别的名字。

便如同此时。

顾凝手上提着一根树枝，摆了个剑招的起手式，朝着蓝舟看：“阿照，来。”

“……”蓝舟在愤怒、无力等等各种情绪交织了好久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过去把顾凝手上的树枝接了，“我派人准备两把木剑，我们用那个玩吧，这个不好玩。”

顾凝歪头想了想，“行。”

“但是准备木剑需要时间，今日我们是玩不了了。”

“……”

顾凝皱了皱眉，脸上浮起一些失落。

蓝舟哪里愿意看她这样，便提议道：“那不然，我们出去一下？我要去军营，你跟我过去散散心？”

顾凝眼睛一亮，“好！”

蓝舟便吩咐人准备马车。

他来湘西投奔慕容离，不是来享清福的，而是来建功立业。

军中的事情最近已经交接了一部分到他手上，他每日要去营中半日巡查，和见那些将领。

如此，陪伴顾凝的时间本身就不多，若是顾凝愿意跟他一起前往军营，他倒是还蛮高兴的。

不愿意让顾凝的长相露在众人面前，蓝舟给她准备了一方面纱，在门前上马车的时候，蓝舟亲自帮她挂在了脸上。

顾凝却眼睛盯着拉车的骏马，手忍不住想碰，指尖又缩了缩。

蓝舟看到了，“想骑马？”

“嗯。”顾凝点头，“行吗？”

当然行了！

蓝舟立即吩咐人把坐骑牵来，带着顾凝稳稳地坐到了马背上，策马奔向了城外。

经过长街的时候，人群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贩紧盯着蓝舟，直到他消失在长街尽头，才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来。

……

青州

经过云少泽多日调理和悉心照看，沈旭已经醒了过来。

只是伤势太重，还需卧床休息。

记忆的最后还停留在柳州道上，清醒的沈旭本来是满腹的怨愤杀气。

但当他看到那白白嫩嫩又软软的小孩子时，所有的阴冷愤怒全部消失，呆呆地看着那个奶娃娃，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做了父亲。m

顾若和沈照的惊喜自然不在话下。

但两个人的面容却都含着浓浓愁绪，沈旭追问之下，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青州营和临江府发生了大事，顾凝下落不明。

此时沈照坐在床榻一边，连日来无法安寝，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原本英挺卓绝的银叶宝甲穿在身上，此时也显得有些宽大。

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萧索。

沈旭抿了抿唇，“你不要太担心，顾凝很聪明，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嗯。”沈照点点头，勉强扯了扯唇：“大哥好好休息，我告退了。”

沈照离开之后，沈旭表情更加凝重，“他的夜冥楼那么多的暗桩，如今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应该是没有。”顾若眉心微蹙，“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凝儿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沈照陷入沉默，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

沈照巡视一边营房，回到自己帐篷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

天色黑沉一片。

沈照周身疲惫，但却毫无困意。

他只要靠近那行军矮榻，就会想到顾凝抱着被子侧躺在那儿，在他进来的时候，翻身而起，温温柔柔地唤他一声“阿照”。

沈照闭上眼睛，单手撑住额角。

他以为他们已经受尽了苦难，从月国回来就是苦尽甘来了。

可是老天爷非要折磨他们，又来这么一场分离。

她现在到底在哪……

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

有没有受酷刑折磨……

他在心里把顾凝可能遭遇的事情想象了无数遍。

而那每一种可能出现的遭遇，都让他心如刀绞。

顾凝肯定是不得自由。

不然，她必定会联络夜冥楼暗线。

不过如今，大哥终于醒来，只要大哥的伤势再好一点，他便可以把青州交给大哥，亲自去寻找顾凝。

他坚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得到她，把她从有可能的危险之中解救出来。

“主子！”

戏月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焦急地甚至都忘记了先行通报：“有消息了！”

沈照一僵，缓缓地抬头，“是不是她的？”

“对！”戏月重重点头，“就是少夫人的，主子您没听错，这——”

他把一封竹筒信送到了沈照的面前去，“怜月刚从湘西传回来的，他在大街上亲眼见到了少夫人，还有蓝舟，绝对错不了！”

沈照几乎是抖着手将那竹筒信拿过来。

当他看完里面的内容之后，沈照猛然捏紧手掌，声音几乎从齿封之中迸出：“蓝舟！”

戏月说道：“主子，现在怎么办？”

“看怜月这封信的意思，少夫人好像生了什么病。”

“她不爱说话，只认识蓝舟一个人，进出都有蓝舟陪着，现在湘西又是戒备森严，想把她带走难如登天！”m

“我亲自去！”沈照忽然站起身来，“你去准备，马上出发！”

戏月心中还有疑虑，但见沈照快步往沈旭帐篷去了，又果断选择闭嘴，去准备了。

……

沈照去而复返，沈旭十分意外，而且瞧沈照此次进来的样子，神色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沈旭迟疑了一下，问：“有顾凝消息了？”

“嗯。”

沈照点头，“在湘西，她的情况有点复杂，我须得亲自去一趟。”

“青州此处还要劳烦大哥坐镇。”

顾若满含喜色，有好多问题想问，凝儿是真的找到了吗？那情况复杂又是什么意思。

但见沈照神色焦急，似乎没空多说一个字的样子，顾若又把所有问题都咽了下去。

“如果我记得不错，方才你与我说，湘西全境戒严了。”沈旭皱了皱眉，看着沈照：“这个时候忽然收到顾凝的消息，若万一是他们有心泄露，引你前去可怎么办？”

柳州道的事情发生之后，青州和临江两处全部戒严，引得周边诸侯人心惶惶。

湘西也封锁全境，开始招兵买马。

现在这个时间段想要进入湘西极难，更别说潜到湘西王府去了。

顾凝的消息什么时候不出现，这个时候出现，也显得十分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