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眼睁睁地看着那婢子靠近自己，她抗拒不得，愤怒到想要咬舌自尽，却发现自己连咬烂舌根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粥被灌进了顾凝的口中。

婢女手又快又准地点在顾凝脖颈之上某处。

顾凝被迫吞咽，眼底杀气弥漫，却吓不住周围的人。

婢女再点顾凝哑穴，继续喂食。

一碗清粥，在顾凝众多不愿下，到底还是见了底。

王寿温和地笑：“凝姑娘休息吧，晚些老奴再来伺候凝姑娘用饭。”

他带着婢女们走了?

把顾凝一个人关在了房间内。

顾凝恼恨地瞪着帐顶，浑身暴怒，却好无力气。

从她随蓝舟离开青阳关之后，便被下了软骨之药。

最近这段时间，她都是勉强凝聚涣散的内力对抗身边不轨的奴仆。

可如今，自己又是中了什么药？

无色无味的，她防不胜防。

不吃不喝也要被算计，被制衡吗？

上一次……那药是合欢之药，这一次又是什么药，难道只是叫她浑身没有力气的药？

不不，她不相信。

这群卑劣的东西什么药都敢用。

到底是什么……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坐起身，无奈身体纹丝不动，像是瘫痪了一样。

她勉强又运行自己体内的气流，发现气流也开始凝滞不前。

顾凝的心底浮起无数的恐慌。

她、她是要死了吗？

她不想死啊，她还想等来沈照。

她等的到吗？

……

闵州在一夜之内传来大捷，蓝舟只带了三千精骑，以少胜多，直接冲入闵州城内，将闵州太守的人头斩下。

如今，那颗人头就在慕容离面前的桌上摆着。

慕容离眼底闪过赞许的光：“蓝将军英武。”

闵州这场仗并不难打，派个别的人前去依然可以，但蓝舟的速度却是别人赶不上的。

一日一夜，不到二十个时辰，还要加上来回行军。

“多谢王爷夸赞。”蓝舟拱了拱手，立即就问：“她……她吃东西了吗？”

“吃过了。”慕容离淡淡说道，“王寿，你与蓝将军禀报一声，将凝姑娘吃了什么一一告知与他。”

“……”

蓝舟表情有些讪讪，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紧张过度了。

但他心里又的确关注顾凝的一切，便转向王寿等待着。

“咱们去外面说吧。”王寿做了个请的手势，和蓝舟到了外间后缓缓回话：“早上吃了一份清粥。”

“因为凝姑娘已经四日没吃没喝了，所以也不敢放任何油水，免得伤了她的身子。”

“中午和下午也都做的清淡，一日三餐都没落下，昨天晚上也很早就睡着了。”

蓝舟心里松了一口大气，下意识地不想问，那些饭菜都是怎么喂进去的。

他只想，吃了就好。

王寿又说：“凝姑娘今日应该不会醒，蓝将军，您不如回去沐浴更衣，整理一下自己？”

蓝舟刚从闵州战场回来，浑身血污，瞧着有些可怖。

“嗯。”

蓝舟点点头，快步往自己的院中走，走了两步后，又停下脚步，侧了侧脸说：“多谢你了。”

王寿笑了笑说“不必”。

……

这一日，顾凝整日没醒。

蓝舟去看了她两次，她都睡得很安稳。

蓝舟想着或许是因为顾凝前四日对抗他和下人们花去太多精神，然后王寿为了让顾凝吃饭又动用了什么小手段，所以顾凝才睡的不起。

夜晚，月华洒落，屋中没有点灯。

蓝舟坐在床榻边上，看了顾凝良久，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落到了顾凝放在被子外的手上。

他轻轻地握着，表情十分的复杂。

时而欣喜，时而颓废，时而落寞，时而嘲讽。m

最后，所有的表情都归于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顾凝，声音低的像是缥缈的风：“你恨我，我也不会把你还给沈照了。”

慕容离说得对，他得搞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只有变强，手掌权柄，才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这也是他们十几个兄弟，从离开锦城开始流亡之后所有人向往的目标。

他们都死了。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他必定要为所有人走到那最高处去，封侯拜将！

他俯下身，轻轻在顾凝额头落下一个吻。

小心翼翼。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靠坐在了床柱上。

今夜，他不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他要留在这里。

他的房间太冷。

太冷了。

……

第二日一早，蓝舟前往营中办事的时候，顾凝还未醒。

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药效未过。

从营中一个来回，已经是晚上。

进府之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顾凝还没醒？

蓝舟盯着床榻上睡着，和昨晚一个动作毫无转换的顾凝，脑中忽然嗡的一声，直接朝着慕容离的书院奔了过去。

是时，慕容离正盘膝坐在厢房内的黄花梨木床榻上，准备调息内伤。

蓝舟破门而入。

慕容离面色淡然，“又是为了你的凝姑娘？”

“王爷！”蓝舟阴沉地看着慕容离，咬牙说道：“你给她下了什么药？”

“看出来了？”慕容离淡笑了一声，眼底闪着幽光，“还是离魂，你不必害怕。”

蓝舟一怔，怒喝道：“我那么信任你，将她交给你，你竟对她——?

“嘘。”慕容离勾了勾唇，起身从床榻上下来，声音幽沉地问：“你当真信任本王？蓝将军，发生了柳州道那件事情，你连顾凝都不相信了，竟然还会信任本王？”

“这可让本王实在太意外了。”

蓝舟僵住，紧咬着牙关盯着慕容离，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读懂了慕容离眼底的意思，慕容离却是窥探到了他心里的阴暗角落。

什么是信任？

蓝舟不信任任何人。

能把顾凝交给他慕容离，让他照看，无非是知道，慕容离看中他的才能，会想办法解决顾凝这件事。

慕容离想的办法，什么样的办法？

慕容离可以下药一次，两次，就可以三次、四次，无数次。

他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甚至是卑劣的人。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蓝舟自认自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