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茶已经换了四盏,莫钧宸的眉毛拧的也越来越紧。耳边荣贵妃的惨叫声越来越弱。
参汤!快!邓韬的声音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
就在莫钧宸挥手让常仕良换上第五盏茶的时候,一声明亮的啼哭声从寝殿里传出来。
莫钧宸顾不上喝茶,迅速起身朝寝殿走去。
啊!一声充满惊恐的尖叫声随之传来,莫钧宸不由得顿了顿脚步。
陛下……邓韬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寝殿,跪行匍匐在莫钧宸脚边,不住的磕头,陛下恕罪……
如何?
娘娘……娘娘她……
荣贵妃怎么了?
娘娘她生了个妖怪!
放肆!莫钧宸一声怒喝,打断了邓韬的话。
邓韬不再多言,只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莫钧宸见邓韬的样子不像在说话,脸上的怒色也渐渐消退,但他一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莫钧宸略略沉吟:把孩子抱出来让朕看看!
陛下还是不要看了……稳婆的声音从寝殿帐子里传出来。
朕的孩子,朕为何不能看!莫钧宸的震怒让瑶华宫上上下下无一人敢说话。
陛下……稳婆颤颤巍巍抱着一个小包袱从寝殿里走出来,打破了刚刚凝固的空气。
莫钧宸接过稳婆手中的包袱,只一眼,莫钧宸整个人全身的血都凉了。
包袱里一个小小的婴儿全身上下都像是裹在一个厚厚的蛋壳里,随着无助的哭泣和不断挥动的四肢,蛋壳陆续出现一道道裂缝,朝裂缝看去,里面一片通红,轻轻一压,鲜血便从裂缝涌出,可能是过于疼痛,哭泣声再次凄厉起来。
莫钧宸将小包袱递还给稳婆,又冷冷的看了一眼脚边的邓韬:起来吧。
邓韬颤颤巍巍站起身,垂手低头站在莫钧宸身边。
去给朕煮碗安神汤吧。莫钧宸挥手打发了邓韬。见邓韬的背影消失在瑶华宫宫门外,莫钧宸带着常仕良走出了瑶华宫正殿,站在正殿门口,莫钧宸抬头望向远方的一缕浮云,长长吁了口气,常仕良,传朕旨意,即刻封闭瑶华宫,所有宫人均不得外出,十日后,荣贵妃林氏,葬于龙泉寺后山,所有宫人陪葬。
是……常仕良躬身应下。
随着旨意下达,瑶华宫宫门被禁军关闭,连同宫里众人的哭泣与哀求,一同被关了起来。
常仕良,莫钧宸深深吸了口气,随朕去御花园走走。
是。
深秋的御花园虽没有春季那般绚丽夺目,但也是姹紫嫣红。金桂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火红的木芙蓉令人眼前一亮,秋海棠被秋风拂过微微颤抖惹人怜爱,还有那紫色,黄色,红色,白色,绿色,各色菊花与各色月季争奇斗艳。
莫钧宸踱步在石子路上,沉默不语。
常仕良跟在莫钧宸身后陪着十二分的小心。
常仕良。沉默了许久,莫钧宸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奴在。常仕良上前半步,搀扶着莫钧宸。
莫钧宸停下脚步,眯起眼,看着不远处凉亭周围层层叠叠的红色枫叶,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与常仕良听:朕今日救了一个自己的儿子,又亲手杀了一个自己的孩子。你说,朕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陛下。常仕良心中莫名闪过一抹悲凉,老奴没读过什么书,不懂那些个大道理,老奴只知道,若要这鲜花长得好,就一定要把长得不好的都剪掉,不然就不会有这一园子的百花争艳。
莫钧宸看了看常仕良,又看了
看身边盛放如云霞般绚烂的鲜花,轻吁一口气道:去看看太后吧。
~~
福宁宫里一片祥和。
皇上来了。守在外面的冷梅对莫钧宸深深一福,奴婢这就去为皇上通传。
是宸儿来了吗?屋子里传出了一个温和慈爱的声音。
母亲。儿子来给您请安了。莫钧宸恭恭敬敬垂手应道,母亲若是在休息,儿子就晚些时候再来。
无妨,进来吧。随着老太后的话音,门口的帘子被寒菊掀开。随着寒菊的行礼,莫钧宸进了屋子。
冷梅,寒菊,你们去把咱们宫里新制的点心那几样,让皇上尝尝。老太后看向莫钧宸的目光里满是笑意。
待到屋子里只剩母子二人时,老太后亲手往一旁的香炉里添了些许香料,袅袅升起的轻烟裹挟着温暖的香气,轻轻将莫钧宸包围。
皇上这段时间都瘦了,也憔悴了。老太后怜惜的看着莫钧宸,伸出的手指轻抚莫钧宸的面庞。
让母亲担心了。莫钧宸迎上了老太后慈爱的目光,焦躁不安的内心竟逐渐平静下来。
珠帘响动,寒菊和冷梅端着两三样点心和一盏银耳百合雪梨羹走了进来。
秋天容易心浮气躁,喝盏羹汤,心里舒服些。老太后将碗盏往莫钧宸手边推了推。
你们去准备点吃食,哀家晚上留皇上用晚膳。见莫钧宸喝了一口羹汤,老太后的笑意直达眼底。见莫钧宸似乎有话想说,老太后将寒菊,冷梅打发了出去。
呼……莫钧宸长长舒了口气,一盏微凉的羹汤下肚,心里果然通透了许多,他看了一眼老太后,轻声道,荣贵妃……
生了?老太后看着莫钧宸微笑道。
莫钧宸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死了?老太后一脸了然。
莫钧宸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太后。
做的对。老太后轻轻点点头,宸儿,不必自责,要怪就只能怪他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哥哥,和一个能征善战的侄子。你来看。说着,老太后引着莫钧宸来到了床边。
窗台上一株绿菊正在盛放,可旁边却有一盆只长叶子没开花的菊花。
司宫台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样的花居然也能送到福宁宫来!莫钧宸皱了皱眉头。
这是哀家自己种的。老太后拦下了正欲喊常仕良的莫钧宸。这是去年的一盆绿菊,当时那花开的,别提多好看了,哀家喜欢的不得了,就让花房给哀家留下了,哀家是越看越喜欢,喜欢到一片叶子都舍不得剪,然后今年就只有郁郁葱葱的叶子,一个花苞都没有。哀家就问花房管事,管事说,营养都长枝叶去了,自然就不长花苞了。该修剪,就得修剪,一时的舍不得,或许就会改变结局。老太后顿了顿,好了,去尝尝我宫里新制的点心合不合口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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