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有些暖和，外面融融春意渐上枝头，桃杏吐芳茸草茵茵，李九州却拉了拉身上厚重的冬衣。

这件衣服是临行前封文静亲自织给他的。

“李卿很冷吗？”李亨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李九州微微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今日似乎要比昨天更冷了几分。”

“也不知道父皇的病好些了没有。”李亨喃喃到。

李九州并没有回答他，将眼光看向了门外。

李亨此语只是感慨，并非问话，所以李九州没有回应。

抬头无意中瞟见李亨的目光从南窗下的那张旧椅上掠过，心里突然一酸。

那个位子，先前李隆基经常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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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整顿吏治，就该有个计划。”

李亨淡淡道：“朝中这些大臣，十之都是太上皇一派。”

“你定好人选没有？”

“还请李卿指教。”李亨很干脆的答到。

李九州从怀中摸出一页对折好的纸，递到李亨的手上。

李亨打开细细看了半日，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几个人选如何？”李九州等他静静想了一阵，方缓缓问到。

“还不错。”李亨的回答很简洁。

“这些人可堪重用。”李九州笑了一声，“我近来暗中考察，调研过京中官员，这些人算得上是没有靠山的了。”

听他这样说，李亨的表情反而很淡定，显然早已领会到了他言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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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朝堂之中需要的，是这些没有山头，不拉帮结派的人，身为臣子，两不相帮，才是最好的。”

李九州语调低沉却字字清晰，“纯臣越多，权谋就越少，朝堂之中若是勾心斗角太严重，对天下并不是什么好事。”

“换在以前，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位的。”李亨感慨道：“朝中吃香一点的官位都被权臣们把控着。”

“可是今夕不比往日。”李九州深深的看他一眼，“我相信你是个知人善任的伯乐。”

李亨苦笑道：“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我成了伯乐，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这些人不站队，也就是说，不管是谁掌权，谁当皇帝，他们并不关心。”李九州的笑容很是笃定，“这样的人，脑中只有他们的事业，身为臣子，不管江山怎么变，在其位谋其职，才是正道。”

“是啊。。”李亨仰笑了一声，“不过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此生都发现不了他们，他们也就此埋没了。”

李九州面上泛起一丝苦涩，垂目不答。

自己这些年殚精竭虑，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

“那我便推他们上位。”李亨凝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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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州微笑道：“也不用太急，人员交接，总需要一些时间，需要一些过程，慢慢来便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因为是从李九州口中说出来的，便似圣旨般容不得人轻易置疑。

李亨凝视着面前的李九州，想起自认识他后，他所做的一些，心中不免感慨。

“圣人这几日很忙吗？”李九州仿佛不知道该聊什么，将手笼进袖中闲闲问到。

李亨摇了摇头，反问道：“虫娘还好吗？听说你回京的时候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朔方。”

“她？”李九州不由笑道：“好着呢，就是时间长了不在一起，难免会有些想念。”

“毗伽公主好吗？”

“噗……”李九州刚喝到嘴边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李亨笑着擦了擦衣服上的水渍，“你回京还没去看过她吧？”

李九州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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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忙得连家都忘了。”李亨笑着调侃他。

“在我眼中，眼下只有国家大事。”李九州自嘲的笑了笑。

李亨将脑袋凑过来问道：“虫娘知道你跟毗伽公主的事了吗？”

李九州点了点头。

“依她的性子，肯定饶不了你吧。”李亨笑着问到。

李九州简单的摇了摇头。

见状，李亨感慨了起来：“这丫头嫁给你以后，变了许多，变得懂事了，变得更温柔体贴了，看来她对你，真的是用情极深啊。”

李九州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她的，一定会好好待她。”

李亨点点头，这些话其实他不用多说的，知道李九州是什么样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撮合这门亲事。

“等有空了，回去多陪陪虫娘。”李亨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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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等到京城的事情忙完了。”李九州答道：“如今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收拾残局，往往比打仗还累人。”

“是啊，也多亏有你在。”李亨说道：“不过我都有些不忍心了，看你，都快忙得过家门而不入了。”

“在大家面前，小家算什么。”李九州的话语极为平淡。

“话虽如此。”李亨说道：“现在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毗伽公主吧，新婚没多久，你就抛下人家，想想也不太合适，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了你们夫妻的感情。”

李九州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关心下属的私人生活。”

李亨笑道：“家里的事都搞不好，还谈何家国大事。”

“是啊，确实如此。”李九州表示认可，旋即将目光放向远处，“不过，我得先去一趟兴庆宫。”

李亨皱了皱眉头，“兴庆宫？你要去看父皇？”

李九州点头道：“不错，也许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的火气消了些没有。”

经历了这么多事，被坑了数次，李隆基肯定对李亨和李九州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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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李隆基，李九州心中也有一丝丝愧疚之意，虽然他落得这个下场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李亨凝神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去。”

父子关系已经闹僵了，但总归有血缘关系在那，亲情这东西，是无论怎样的怨，多大的恨，也躲不开的。

李九州应道：“好，那咱们这便前去。”

李亨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九州也跟了上去，两人来到门口，随从早已准备好车驾，朝着兴庆宫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