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阳公主听见这话，面色微微一怔。

她倒是忘了，那姜棉已今时不同往日，不仅在父皇面前露脸，有了惠妃和太后庇佑，还得了诰命。

一个诰命夫人死在了宫里，别说太后那里过不去，东昌侯府会来要说法，便是朝中也有人会跑出来置喙。

可天生的骄傲不容许她退缩，很快她脸上重新现出坚定，下巴微微抬起，“那又怎么样，我们可是母后的儿女。”

她此生最骄傲的，便是这高贵的身份。

她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她的皇兄是唯一被封王的皇子，外祖更是地位显赫的齐国公老公爷，一个舅父是战功赫赫的征西大将军，另一个则是掌管朝中刑狱的刑部尚书，更别提那些枝繁叶茂的联姻世家……

有这些人在背后做靠山，她有什么可怕的？

晋王眯眼看着她，他能看出，自己这个妹妹刚才眼里还有些忌惮的，如今却又嘴硬起来。

都是母后和自己宠得她得意忘形，如今越发不成样子了。

想到这，他脸色拉下来，沉声道:“皇妹真以为母后能保咱们一辈子吗？”

“当然！”

陶阳顿时立起两道眉毛，怒目看着晋王，似乎在责备对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晋王忽然笑了，眼底却笑意冰冷，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父皇可不只有你我两个儿女，他也未必非要母后当中宫之主不可，莫说皇妹眼看就要出嫁，即便贵为公主，为人妇后万事当以婆家为重……还有，皇妹可别忘了，父皇还没立我为太子呢。”

说到底，只要自己一日没有当上新帝，这份尊荣富贵便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留不住的。

他一口气说这么多，顿时将陶阳说愣了。

看着他眸底的严肃，对方的眸子里好像有深渊一样，里头凝聚了太多权衡利弊，凝聚了太多勾心斗角，陶阳头一次感觉到不安。

作为公主不用考虑前朝的权势，做事只凭心意便可，她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人人头落地，都习惯了随心所欲了，从来没想过替她承担这一切的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似懂非懂的看着晋王，自己不过是想出口气，怎么就这么复杂了？

晋王见她听进去了，脸色缓和下来，挥手叫她坐到自己跟前，认真道:“皇妹，在大事来临前，为了最终胜利，即便贵为皇子公主，也是要忍耐的，如今秋试将至，我另有一番安排，你不要横生枝节，坏我的事。”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需得步步为营，用全部的心思和关系去应对，倘若陶阳惹出祸来，他很可能顾及不上，所以在祸事未发生前，就要将其掐灭在萌芽状态。

此刻陶阳完全没了方才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又见他说得隆重，不免撇撇嘴，眼底却浮现出一丝窃喜，“皇兄，你……”

她敏感的觉得，皇兄要在秋试中有所动作，但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皇兄说的对，他还不是太子，自己得帮他登上那个位置，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

姜棉在惠妃宫中坐了会，婉拒了对方留饭的邀请，微笑告辞出宫。

进府后快到了饭点，庆云却来说，蔚承平跟蔚承安被侯爷叫去了，还说侯爷下令，让厨房单独备了一桌饭菜，要跟两个儿子在书房吃。

这可是少有的事，姜棉微微惊讶，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便让对方走了。

两个儿子都在这次的秋试名单上，看来这侯爷公爹是要做一场试前谈话了。

不用去书房，姜棉都能猜出侯爷可能对儿子们说的话，也无非是叮嘱儿子们考前再用些功，替侯府争光。

或许说的再细些，也无非让他们将四书五经背熟，八股文文章立意要新颖，紧扣时事政治，最好能写出能让皇上眼前一亮的文章，最起码看起来要有高瞻远瞩之感。

其实这些话都是些套话，能否从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乃是天赋、努力和运气各占三分，侯爷说得再苦口婆心也是徒劳，只不过在此特殊节点上，凸显他作为掌家人的威严罢了。

姜棉不做他想，只自己要了点清粥小菜吃了。

随着秋试越发接近，帝京城中各大客栈都住满了从各地赶来赴考的学子们。www.youxs.org

这些学子们分为三大类，一类是真正的贫寒苦读之家，拿着当地官府给的一点路费盘缠来京住店，也只敢买最下等的房间，十年寒窗只为了一朝榜上有名，光宗耀祖……

一类则是富贵之家的子弟，这些人考试压力不大，考上自然是锦上添花，考不上也有家中产业可以继承，所以大多衣衫华丽，住一等房间，看起来一派富贵闲人形象，凡事只吩咐贴身伴读书童去做，而他们则大多趁此来京机会，去各处闲逛。

最后一小类，则是有些官家背景的子弟，或是世家子弟却不能袭爵的，虽说能受父辈蒙阴得几个挂名职位，却总不如自己考出来的功名来的坦荡。

功名自己来考，将来在官场上行走，则用上长辈和联姻之间的关系，如此便在朝中立得住，一路高升，最后入阁拜相，替自己的家族在朝中发展出一股势力，这也是侯爷和那些世家家主们对子孙们的共同心愿。

而皇子们，也往往会在放榜后找各自欣赏的学子们以作笼络，当然这些都是私下里进行，旁人心照不宣罢了。

考前几日，各大店铺也忙碌了起来，帝京平白多了三千学子，店家们生意异常火爆。

大皇子蔚庭煜奉命统领了巡防营，整日让人在城中来往巡逻，以防有学子被歹人打劫之类的事发生，确保几日后秋试如期进行。

晋王和东昌侯爷，以及松露书院的吉山院首，一起带人负责考场治安，对入场学子进行搜检，以防其夹带。

原本最重要的考试试题，也要由此三人保管的，但东昌侯府世子和蔚承安此次均入考，侯爷需避嫌；而晋王又身份特殊，朝中有官员暗示，说前朝便有皇子保管试题，结果透露给了门下的学子一事，所以皇上便另指派了人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