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突然只有我》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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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入口就能看见有很多姑娘穿着藏族服饰,像一只只花蝴蝶,色彩缤纷的衣裙在旋转中轻扬,还有一些旅游团,导游挥舞着小旗子组织大家排队,讲解着九寨沟的历史。

冯跃站在旁边听着,不一会王乐就领着一个壮汉走过来。

“这是景区的工作人员,负责咱俩的接送,卓嘎大哥。”

冯跃握手问好,跟着二人上了观光车。

刚刚进入景区,就能看到满目苍翠,树荫下的清凉带起微风,这里的空气比城市好了不止一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沁人心脾的舒爽。

“长海在则查洼沟的上端,沿湖有栈道,到时候你可以自己溜达,咱们不赶时间慢慢观赏就来得及。”

王乐比这里的导游还专业,对一些典故顺手拈来,有些地方说的风趣幽默,冯跃听着心里顺畅了不少。

九寨沟的海子名不虚传,水光浮翠,一路向上就能看见大大小小的湖面呈现出不一样的颜色。

有的幽蓝深远,仿佛带着不被世人洞悉的神秘,让行人忍不住停留探寻。

有的淡蓝清新,水天一色,好像是另一处天空,倒映着两岸的植被,交相辉映。

有的青蓝似玉,泛着淡淡的光华,像从远古走来的神女,用独特的魅力向世人展现千万年前的风华。

绿头鸭在水面悠闲自在的梳妆,这里就是它的家园,一饮一啄都透露着闲适,头颈部深绿色的羽毛带着典雅的光泽,或相互追逐,或低头自梳,低调又肆意的享受着自然天地。

“是不是很美?”

冯跃点点头,这里宛如仙境,阳光穿过枝丫照在水面,光就有了形状。

很难想象,这里数亿年前是一片汪洋,经过地壳运动,或是庞大的天灾,漫长的时间洪流后,才有了这般鬼斧神工的天地。

美丽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也许海水翻涌,也许冰川覆盖,也许风沙侵蚀,湖面之下掩盖着时间雕琢过的疮痍,但这神圣的外表,足以使后来者敬畏。

敬这高山经亿万年风霜覆盖仍旧屹立挺拔,不改风骨;敬这海子历时间清洗依然色彩斑斓,不见浑浊;更敬这自然刀劈斧凿,细水雕刻,是世界上任何工匠都做不出的绝美圣地。

冯跃感叹万千,这里的生机是图片不能传达的,只有亲眼见过,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其中无与伦比的美好。

“这里春季万物复苏,鸟鸣溪涧,夏季骄阳伴着满目苍翠,秋季漫山遍野的彩林,流光溢彩,冬季有银装素裹,有淡淡光晕的蓝冰,四季都是四种不一样的美。”

王乐说,即便来过这里多次,但每一步都会被新的气息吸引,手里的照相机就没放下过。

冯跃吹着风,想到贺彤也曾在这里享受自然,她一样会惊叹风光,眼中的光彩比海子还要迷人,那双漾着水波的眼睛,比海子还要清冽,冯跃只要想起,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溺进去,不挣扎,不逃避,情愿溺在她眼中。

“再往前就是长海了。”

冯跃坐直了身体,长海,是他唯一知道贺彤来过的地方,他要去找寻照片里的角落,站在同一片地上,感受曾经吹拂过贺彤的微风。

诗云:映日雪山苍云横,接天古树碧波开。

长海蜿蜒流向远处,四周是古木幽深的林莽,背靠雪峰,阳光下的冰斗让人头晕目眩,神奇的集冬日素裹与夏季暖阳于一体,带着相辅相成的和谐。

水面宽阔,倒映着山峦叠翠,水天一色,微风略过,有树叶轻轻飘落在水面,仿佛落在一面银镜上,微微波痕好似荡在人心里。

冯跃站在海子边上,深深吸气,满腔清冽融进口鼻,这样一处高原圣境,是灵魂之源,从头到脚都被自然沐浴着,豁然间开朗。

冯跃拿出贺彤的照片,仔细比对着她身后的景色,每一处花开,每一簇枝丫在冯跃眼中略过,他只要相同的景色,要贺彤嗅过的那朵花。

“就是这里了。”

冯跃招呼着王乐,站在与照片相同的角度的地方,那里的每一朵花对冯跃来说都是不同的,它们代替自己见证过贺彤的笑容,身后的海子深邃透蓝,是曾经盛满她眼中的光影。

站在这里,冯跃满心激荡无处宣泄,身侧的手微微握起,仿佛握着贺彤的手,冯跃再一次悔恨,如果这里是两个人,那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他一定用相机记录下贺彤最美的瞬间。

一定比漫山的野花更加纯美,那是他珍而重之的伊人,是万千光华不及她半分的圣洁。

沿着栈道一路下行,满眼碧蓝,即便是盛夏,也有一股凉风吹进心里,呼吸间都是大自然清新的味道,奔波两三日得见美景,这一片蜿蜒的海子足够洗去满身风尘。

长海夏秋雨季水不溢堤,冬春久旱不干涸,当地人都称其为“装不满流不干的宝葫芦”,时常有当地人过来祈祷,沾沾长海的福气,企望年年富贵有余。

冯跃此时并不在乎事业如何,从公司离职的时候就已经将得失抛在脑后了,这在从前是绝想不到的,如今看着山花烂漫,水色骄阳,如果能在这里安度时光,也算占尽人间美好。

不,并不够美好。

他轻轻抚摸着胸前口袋里的丝帕,贺彤心里的创伤难以弥补,他只能带着唯一的念想,站在这里,遥寄相思,若她在,才算十全十美,不负盛夏光景。

冯跃走在前面,看上去闲庭信步,但眉目间一直不得舒展,总有一股哀愁萦绕,时常站在湖边出神,要王乐催促才缓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前面就是五彩池了。”

卓嘎是当地人,就住在树正寨,家里世世代代都靠着九寨为生,冯跃闲谈的时候问过他,为什么不选择出去呢?

卓嘎说,九寨沟不仅仅是谋生的地方,还是几辈子人的根,他们守护着这里的圣洁,就像守护灵魂一样,小时候也曾向往外面的世界,但长大后才明白,何谓乡情羁绊。

这里的子民被九寨山水养育,也肩负着九寨灵魂与人文的承继,这是他们心中的桃花源,只知山中事,不问风月天。

五彩池没有长海面积大,但湖水清透见底,鹅黄、翠绿、天蓝、藏青等色彩交织在一起,形成这片斑斓的海子。

周围林木倒影,有水鸟不时停留湖面,为油画般浓墨重彩的天地增加一丝灵性,瞬间活跃起来。

“这里五彩斑斓,水底有丰富的植物形成色彩,更多的是因为这里独特的地质条件,形成钙华,这也算是九寨沟的地理景观了。”

王乐出身地质勘测,这里曾经是他毕业论文里研讨的知识,一路上都通过所见,给冯跃讲述着山水之外的东西。

冯跃置身其中,忽然觉得这里不只是长得好看,每一处的形成都能给人启发,之所以有人喜欢旅游,想来就是能从途中所见,窥探到一些百思不解的答案吧。

古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道理就在其中了。

这里缤纷的颜色由钙华而来,打造了这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看上去有上帝之手一般的强大力量,能为山石增色,为大地塑性,可强大如斯,却能被一片树叶轻易攻克。

冯跃看着枝丫上飘落的叶子,随着回转的浅浪撞上石壁,被卷入水底,经过时间的冲刷,钙华会覆盖树叶,随着它的形态在坚硬的身躯上留下叶脉的拓痕,历经千万年不变。

磐石坚硬,无可转移,却被柔软的树叶攻克,可见万物都是相对的,再强大的存在也终会有一样死穴,变成脆弱的命门,为其避让。

冯跃摇头轻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对着一片景色生出这些感慨,果真时移世易,见一处风景,就有了一处感悟。

“这里怎么很少能看到鱼?”

冯跃问王乐,这一路走下来,水鸟倒是看见不少,游鱼真没几条,这么清冽的水没有鱼类,当真可惜。

“水至清则无鱼,这里的水矿物质含量太高,温度又低,其实并不适合鱼类生存。”

冯跃看着王乐正对着一片花丛调整角度,又听他说道:“也不是没有,只是数量稀少,你要想看的话可以去熊猫海,那相对来说还多一些。”

王乐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转身看着他提醒:“不能垂钓,这里的鱼都是跟生态环境保护挂钩的,在这钓鱼可不行。”

冯跃失笑,连连点头,这里水质这么好,但一路也没看见谁拿着钓竿,就知道这里景区是禁止垂钓的,自己不至于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

没走两步,卓嘎就追上来,拍了拍冯跃的肩膀说:“你要是对鱼感兴趣,晚上到我家去,我阿妈做鱼最好吃了。”

冯跃自然要听王乐的意见,毕竟九寨沟里都得跟着活地图走啊。

王乐点点头:“卓嘎大哥的妈妈做得一手好菜,那可是纯正的藏餐,比外面饭店的靠谱多了,咱们晚上就住在卓嘎大哥家。”

冯跃看他们相谈甚欢,就知道是旧相识,也不好推却盛情,他这个人在职场上混迹多年,察言观色和人际交往,那是挑不出毛病来的。

冯跃有意搭话,三人随着栈道一路听风赏景,很快就更加熟络了,王乐健谈,卓嘎憨厚,对着九寨沟的山山水水,就连石头野花,王乐都像如数家珍一般,讲出一大串知识点来。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们等我一会。”

冯跃常年生活在城市,每天最多从家里走到公司,眼看着太阳升到头顶,走了一上午腿脚也开始泛酸,正该坐车缓解一下。

“中午去诺日朗中心吃一口,顺便看看瀑布,下午带你去熊猫海看鱼。”

冯跃自然没有意见,很自觉的在吃饭的时候承担所有花费,好在王乐和卓嘎都不是矫情的人,三人团的旅行一直很有分寸。

冯跃看着王乐很嫌弃的戳着盘子里的蛋糕,撇着嘴吐槽:“这景区里的东西就是比外边的贵,味道也一般。”

冯跃倒是没什么挑剔的,累了一上午能填饱肚子就行,没一会一碗米饭就见底了。

“你要是以后继续旅游的话,打算怎么走?”

冯跃正在看贺彤的微博,还是没有新鲜动态,听见王乐这么问,就说:“还没目标呢,先租个车,开到哪算哪吧。”

虽然说着话,但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贺彤迟迟没有更新,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这里,环绕四周,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每一个人都是陌生的,并没有收获。

游客量这么多,想找一个人只怕不容易。

九寨沟说大也大,充斥着一百多个海子和莽莽林原,说小也就只有三条游览路线,但想要碰面无异于大海捞针。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他跟王乐素不相识,却能在异乡的旅途上碰见两次,他和贺彤在一起六年,却分别之后即便紧紧追随也是难见音容。

冯跃轻叹一声,默默低头吃饭。

“我看你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四处张望,是在找什么吗?”

听见王乐问他,冯跃点点头,到底也没有过多解释。

自己这个举动说起来也可笑,凭借一张照片就千山万水的跟过来,不敢靠的太近,也不甘心离得太远,连她如今走到哪里都不知道,就像一个被放在天上的风筝,所有动态都被贺彤手里的一根线牵引着,不由自主的追寻。

吃过饭,王乐提议去诺日朗瀑布看看,当冯跃站在瀑布脚下,看着滔滔水流自诺日朗群海而来,如同一条白练穿林而出,仿佛是呼啸而来的勇士,带着阵阵声威,像千军万马擂鼓呐喊。

撞在岩石上飞溅起的水花落在冯跃脸上,沁凉的水意打散疲惫,周身被水光环绕,夏日的清爽席卷全身。

水流竞赛,带着奔流不息的气势滚滚向前,他很想将满腔思念寄予流水,期待这样的水花也能落在贺彤的脸上,将他的愧疚和酸楚一一说给她听。

王乐站在他身边,镜头记录下水流的万种姿态,然后对他说:“你这么长时间都很少说话,但是面对这么好的风景,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处都可以讲出来,讲给大自然听,他们不会出卖你的秘密。”

说完就转身离远,只留下冯跃自己站在瀑布面前。

他也想说,但不知从何说起,道歉已经没有意义了,伤害过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他的难过和孤单,站在万丈倾泻的瀑布前愈发明显。

闭上眼睛,想象身边站着贺彤,她轻纱的裙角拂过小腿,发丝柔软的从指间穿过,水花带来的凉意让她喟叹,此时自己应该把她揽在怀中,为她挡去激流,盛夏中的凉意尤其珍贵,怀中短暂的温暖却可念不可求。

冯跃睁开双眼,阳光让他不能直视,只能在心里默默呢喃,小彤,你是不是也站在过这里,这会不会让你想起那些独守的夜晚,然后一遍遍的埋怨着我。

“走吧。”冯跃转身离开,他站在这里只觉得太过渺小,让他不自觉的将孤寂的情绪无限放大,现在只想远离,去一个人声鼎沸的地方,用嘈杂填满内心。

坐在车上,冯跃侧身看向王乐手上的地图,顺着手指的方向说:“咱们下午是去日则沟吗?”

王乐点点头:“看熊猫海,然后下来的时候去珍珠滩,这地方你肯定熟悉。”

冯跃一脸疑惑,这里都没来过,自己怎么会熟悉呢?

“珍珠滩就是《西游记》片头里,唐僧和猴王牵马涉水的地方,你肯定看过啊。”

冯跃恍然大悟,还是个经典取景的地方,路过一片海子,周围层翠环绕,水面平静无波。

“这是哪?”

“镜海。”

“只可惜咱们没早上过来,清晨晨曦初现,镜海上雾气缭绕,蓝天白云,远山飞鸟清晰可见,是九寨沟一大盛景。”

冯跃心生向往,打算明早过来看看,这样出尘的景色是贺彤最喜欢的,还记得她曾经对着云雾奔腾的老君山云海感叹,也想做个出家人每日对着云海参禅论道,当时他还笑她想法天马行空。

熊猫海之名,是从前这里常有熊猫出没觅食,且海子中有一块裸露的岩石,上面一圈圈的黑色花纹与白色的岩石纹路相应,浑似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

但因为九寨沟旅游开发程度太高,早就看不见大熊猫的踪影了,不过四周锦障翠屏,水动山静,海子清澈透亮,时而有游鱼嬉戏,倏尔远逝,往来翕忽,皆若空游无所依。

日光下澈,游鱼浑身仿若无磷,这是物竞天择的结果,鳞片退化时的巨大痛楚,造就了它们如今宛若为圣境而生的灵动,鱼群世代游曳在此,被冰川泉水地下暗河滋养,独有凄神寒骨,带着自然的灵魂行于世间。

“这是高山裸鳞鱼,冷水鱼,体积小,像是九寨沟的精灵,很多游客都会专门来看它们。”

冯跃盯着鱼群嬉戏看了很久,转头问王乐:“这能吃吗?”

王乐显然愣了一下,挠挠头说:“这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肯定不能吃,但是还有别的冷水鱼,肉质鲜美,晚上可以买点去做。”

冯跃故意逗他,看着年轻阳光的脸上浮现窘色,好像看见自己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心情开怀了很多。

“走吧走吧,去珍珠滩。”

王乐好像反应过来似的,故意转过去快步往前走,冯跃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跟上。

珍珠滩坡流轻缓,水流漫过黄色的钙华滩涂,水花飞溅,如同珍珠四散。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是大自然最原始的音乐,带着空灵的音调,在山谷间悠然回荡,能直抵内心,带来平静与欢愉。

滩地覆盖着翠绿苔藓,细小的绒毛随着水流轻摆,为景色增添一抹绰约。

“我小时候这里还能下水,脚踩在上面就像踩在地毯上,只可惜现在只能站在木桥上观看了。”

冯跃遥想涉水而下的触感,水流伴着植物的触手缓缓划过肌肤,冰凉中带着丝丝痒意,一定别有一番风味。

珍珠滩中都是低矮的灌木,一丛丛置身水中,阳光和水花穿行其间,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座盆景,风韵盎然。

岸边有一截枯木倒在书中,顺着棕褐色的树干看向水中央,确是一片生机盎然,与岸边的腐朽截然不同。

大家把这种景象叫做“腐木更新”,无人知晓这里的第一颗种子从何而来,也许是飞鸟掠过时口中遗留,也许是伴着清风而来的一粒花粉,总之就是这样奇妙地在这里生根发芽,用伟大的力量使腐木焕发生机。

上面的每一次吐蕊,花朵的每一次绽放,枝叶的每一次舒展,都在与命运抗争,展示着生命力最美的姿态。

它们接受着自然给予的一切,或风雨,或催折,或侵袭,却拼命与其共生,用最大的胸怀包裹万物,在光鉴的水面自成天地,成为海子中韵味盎然的“水上江南”。

冯跃看着眼前万物,滩流浅斟低唱,瀑布倾泻湍急,海子深沉静默,每一处都有不同的美,都在有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力量和光彩。

世上大美万千,忧愁万千,面对自然的鬼斧神工,沟壑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塑造,仍旧能用最美的姿态笑对世人,这便是游者眼中最宏大的乐章。

冯跃拿起手机,拍下所见的腐木更新,被水流孕育的生命古朴奇骏,仿佛在告诉他生命本应骄傲与苍凉,风雨眷顾,阳光照耀,没有人为的造作,在定格的一瞬间,展现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他突然想到贺彤,她在雨夜或雪中静坐的时候,独自承受着生活的压力与情感中的孤独,那种撑过六年的毅力,也可称为生命对爱情的坚持,自己的冷淡和疏于陪伴,并不亚于自然风雪,她却用瘦弱的身躯默默扛下。

终于在催折的一瞬间选择离去,让自己在无尽的思念和懊悔中踽踽独行,所见生命盛大,依旧满是落寞,再美的盛夏之景,九寨山水,也难以抚平伤痕。

他知道自己对小彤造成的伤害,怕是比九寨的沟壑还要深,才能让她在婚礼前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从家里离开时,必然是决绝的背影,拎着行李不肯回头。

冯跃突然想让她忘记自己,这样每每午夜梦回,就不会被一张泪水连连的面孔惊醒,然后与黑夜对坐,整夜无眠。

小彤心思细腻,自己尚且都感情有万千不舍,她一定更加难过,每逢能触动回忆的事物,是否也会怅然,故作坚强的转身奔赴下一个站点。

冯跃在珍珠滩静立许久,太阳从树冠一侧逐渐偏移,他才活动着僵直的双腿缓缓离开。

他看着远处的王乐正听卓嘎说些什么,看见自己连忙小跑着过来。

“明天是卓嘎姐姐的婚礼,你有没有兴趣留下来看看?藏族婚礼跟咱们那边的可不一样。”

冯跃反正也不赶时间,贺彤的微博一直没有动静,没有下一站的指引,索性多留一天也没关系,遂点头应下。

看着王乐欢快的跑回去,冯跃心想,这种藏族婚礼不知道是何种样子,但是他与小彤的婚礼,只怕再也不会奏响乐章了。

去卓嘎家里的途中,冯跃想着小彤说过的婚礼,那天她捧着厚厚一摞书,靠在自己身上,眼睛中都是对婚礼的向往。

“我想应该是童话一样的场面,到处都是气球鲜花,还要有我最喜欢的玩偶,然后我捧着绣球花,一步一步走向你,你就站在舞台中间,穿着西装伸出手等我走来,然后为我戴上戒指,再亲我一口。”

冯跃想着当时她脸上娇俏的笑容,带着一丝羞赧,薄薄的红晕印上脸颊,比最美的朝阳还要夺目。

然后呢?

然后他当时正对着电脑数据头痛,只是漫不经心的答应着,当时她应该很失落吧,没有在自己脸上看到同样的憧憬。

现在想来,冯跃简直想锤死自己,怎么就忽略了她的感受,那些数据哪里有爱人的喜悦重要。

现在悔之晚矣,所有的憧憬都变成泡影,再也不会有迎娶她的机会了。

小彤的眼中饱含泪水,分手那天从哽咽的声音中就能听出她的失望,是长年累月自己忽视造成了现在的结局,冯跃不敢回想。

一路行进村寨,这里因为九寨沟旅游业的发展变得富庶,家家房梁上都画着彩绘的吉祥图案,是藏族独有的风情,房檐上系着彩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这里的居民大多是世代生活在这里,保留着原始而传统的生活方式,依山傍水,繁衍生息。

“这里现在几乎每家都会有一两间客房,偶尔会有来旅游的人入住,以前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都是政府发展旅游业之后,家里的条件才好转起来。”

冯跃跟在卓嘎身后,沿途都会有村民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看见外人也并不惊讶,友好的点头微笑。

卓嘎一家都热情好客,招呼着冯跃和王乐,收拾出干净整洁的房间让他们休息。

院落中摆着几只宰杀后的牛羊,周围挂着彩幔,窗户上贴着喜字,都在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

晚饭时,冯跃见到桌子上摆着一条鱼,默然一笑,卓嘎看来记住自己一整天都在惦记熊猫海里的高山无鳞鱼,桌上的这条显然是特地为他做的。

“冯大哥你尝尝,我阿妈做的鱼可好吃了。”

“这野山菌都是后山上新鲜的,你们平时都吃不到这么鲜的野味。”

冯跃感受到他们一家的热情,碗里堆成小山,这种藏式风味的确是第一次吃,看来出来旅游不只能见到不一样的风景,这种独特的民俗风情,也是路上的亮点。

晚上冯跃刚洗漱完要躺下休息,就听见卓嘎来敲门。

“冯大哥,明天一大早我要跟阿爸去山上撒龙达,你要是有兴趣也过来一起看吧。”

“好,谢谢你。”

撒龙达是藏族人民祈福的传统,每当婚庆或是重要节日,人们就会去山上撒龙达,龙达正中有一匹骏马,乞求愿望如同骏马乘风,一往无前,事情顺利实现,风调雨顺。

冯跃自从小彤离开之后,最怕的就是自己在夜晚独处,每每此时,都会辗转反侧,看着外边月光如水,难以入睡。

手机屏幕上定格在贺彤的微博主页,还是长海的一张风景照,冯跃把她和自己的照片合在一起,相同的景色,相同的角度,只是照片中的人却不能站在一起。

他去了小彤去过的地方,找到一样的花朵,一样的海子,却在茫茫人海中永失所爱,只能对着照片低诉相思。

手腕上缠着丝帕,冯跃总会不自觉的去抚摸,贪恋的嗅着小彤留下的味道,但是时间越久,味道越淡,他再仔细的保护,不让丝帕受到脏污,也留不住仅剩的一丝余味。

就像他拼命努力追寻,也赶不上贺彤的脚步。

一大早,天际蒙蒙放亮,卓嘎一家就动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忙碌。

冯跃跟着卓嘎上山,这片山只有当地人才常来,游客基本进不到这里,虽然没有景区内那样吸引人的山水,但最原生态的植被仍旧带来清新的氛围。

卓嘎和阿爸将手中的龙达放飞,嘴里默默念着祈福的话语,彩色的旗帜在空中飞扬,此时就是沟通人们与天神的媒介,将希望和祝福带给天上的神,让雄鹰将美好的祈愿带到深空。

冯跃站在山石上远眺,远处裸露的岩石上有一两只羊跳跃,那么陡峭的山壁它们却如履平地。

“那是高山岩羊。”

冯跃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人拄着登山杖站在后边,眼睛盯着羊群,神色悠远。

“山壁上只要能落下一滴水珠的地上,就能站住一只岩羊。”

冯跃有些疑惑,这山并不高,山路也不难走,这人还带着一根登山杖,很是奇怪。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岩羊深灰色的皮毛远远望去与裸露的岩石相似,它们奔腾跳跃,小小一块凸起就能使它们跃上更高处,人们眼中的畏途巉岩,在岩羊眼中临险如夷。

它们仿佛是高山的精灵,再艰难的地方都像自己的家园,来去随心,在大山之中自有的活着,或与山脚饮涧,或纵横悬崖嬉戏,或立于山巅观浩瀚日出,自由自在。

“冯大哥,咱们回去了!”

卓嘎走过来,看到他身边的人惊喜地说:“宫先生,你也在这啊!从山上下来了?”

“嗯。”

冯跃看着他恋恋不舍地盯着岩羊,转身的一瞬间好像有些惆怅的叹气,跨过一块石头的时候,他眼尖的捕捉到,这位先生的左腿脚踝是一根机械管,当即明白,看来他是在羡慕那些岩羊能自由的奔跑。

“我叫宫智伟,以前曾经是登山运动员,三年前登珠穆朗玛的时候,把一条腿留在上面了。”

说起往事,冯跃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对从前生活的怀念,他那时应该也是征服群山无数,把大江大河踩在脚下,站在山顶见过云海翻涌,见过朗朗星空的人吧,可惜伤病让他只能依靠一根登山杖才能走上一座并不陡峭难行的山地。

这样的巨变,才会让他对岩羊念念不忘,眼中不仅有羡慕,更多的是对往昔的怀念,和身逢病痛的哀叹。

“你好,冯跃。”

冯跃并不会冒然出口,他能明白这样的人物需要的,是宛若平常人待之的相处,而不是早已经听过八百遍,且于事无补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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