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是个淳朴之人，没有接触过这么多弯弯绕绕，也听不懂自家大人话里的意思。

崔大人眼光一寒，“明日一早你就去调查那个难民的身份，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

屋外，崔云志躺在树上，十分悠哉。

听着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秘闻，尽管书房里的两人小心谨慎，可他心中没法同他两人感同身受。

两人暂且达成了共识，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屋内的烛光一灭，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待不见两人的身影后，他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极轻，像是只猫儿一样。

他拍了拍手，打了个哈欠，往自个房间的方向走了。

那时的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爷，还没同如今一样狼狈，也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日，他爹的下属又来了一次，这次是大白天来的，依旧同上次一样在书房商谈，书房外守着人，他不便靠近。

过了很久，久到崔云志瞌睡来了，纠结要不要就这么走了的时候，两人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沉重，他爹的脸沉着，比他惹了祸时还要难看。

崔云志心里有些不安，也许是到了年纪，不知不觉间意识到自己要承担什么东西。

自从那以后，崔大人都是愁容满面。

直到有一日后突然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像是卸下了重担，他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消失，又回到来人往日的快乐生活。

崔云志的影子倒影在墙上，烛芯跳动，火苗在空中扭动，带着墙上的影子也变得扭曲。

“那以后没多久，我家中就出了事情。”

崔云志情绪低迷，桌上的银子也不看了，低垂着头。

“若不是因为那个东西，我们家也不会遭遇这些，爹娘也不会死，玫儿更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语气里是憎恨，是怨毒，他将生活上一切不好的起因都归咎于那件事上，却从未想过是否同自己有关，更没有反思过。

云九没有说话，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看出来崔云志混乱的本源，却没有渡他的想法，只是像个看客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心里暗自将崔云志的话提炼出来。

想必，得到龙皇令后，崔大人去调查那位难民的身份，觉察出不简单，愁着不知如何处理，最后不知怎么的，交给了林太傅，然后如释重负，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受到了牵连。

“你为何会觉得这件事是祸害崔家的根源？”云九问道。

若是将两者联系起来，实在是有些牵强，一定要有更有力的证据才能说服他。

崔云志抬眼看着他，神色认真，眼中的怨气还未褪去，语气也有些尖锐。

“那之后，我曾经在我爹面前提过那个晚上的事情，试探是不是因为这个崔家才会蒙难，可我爹大发雷霆，第一次打了我。”

在那之前，无论他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情，就是在赌场输了家里的一间铺子，他爹都从未动过手。

就因为如此，才让他心中无比确信，也对于这件事更是忌讳，更别说主动提起了。

今日若不是为了那箱银子，根本不会同云九提起。

崔云志目光落在盒子上，咽了咽唾液，有了这些钱，相比玫儿也愿意回来了吧，他们还可以将崔家的老宅给买回来，过上从前的日子。

一想到这个，他的内心就止不住的颤动。

眼神一转，又看向了云九，“云公子，我的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只要他一点头，这些银子就都是他的了。

云九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屋里的其余人随即跟上，走在最后的人抽出长剑，朝他砍来。

月光之下，冷剑冒着寒光，让人从心中散发出寒意，顷刻之间弥漫至四肢，如堕冰窟。

崔云志心中大惊，难道中了他的计谋，对方知道想要的事情后就要将他灭口了？！

不，不是因为这个。

他林家人，林家时谋逆之族，而林家的人早就死了，连同龙息山上的人匪兵一起，死在了兵马之下。

虽然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但是他活到了现在，还换了一个身份回到京城。

他认出了对方，这才是要他性命的原因！

崔云志心中一片惨淡，寒剑迎面而来，四肢却捆绑着，让他避无可避，只能害怕得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忽然之间，四肢松快，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却响起了绳子被砍断的声音。

细微得不可查，却因为时在安静夜如同在耳边响起。

他心里愣了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楞楞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的确实提着剑的男人走了出去。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脚上，以及地上被砍断的绳子，一时间有种侥幸活下来的感觉。

来不及怨怼对方砍个绳子怎么还这么大的阵仗，心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想要站起来，奈何四肢麻了，站到一半双脚发软滑落在地上。

抬起头，看见了桌上的盒子，咬了咬牙，支撑住勉强站起来，最后整个人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将装着银子的盒子抱在怀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是他的了，都是他的！

出了巷子以后，云九坐上了马车。

他端坐在最里面，闭目假寐，实则思索这崔云志的话。

崔云志在食铺里加过阿大的样貌，为了避免他将这件事联想到食铺，所以刚才在屋子里，他一直带着斗笠，上了马车以后才取下来。

阿大看了他一眼，终究是忍不住的道，“公子，他认出了你，留着怕是个祸害。”

按他看来，崔云志这样的人害人害己，就不该留在这世上，杀了能解决很多问题，可若是留着说不定会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云九没有说话，良久之后他睁开双眼，眼里一片清明。

“留着吧，找人将他看牢了。”

阿大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对于主子的很多事情他都不解，猜测主子是是顾恋旧情。

他叹了一口气，主子的吩咐，不必纠结照做便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