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周成能不想知道吗？他觉得他此时已经触及到了关于副本的真正的核心知识。但是，作为一个刚刚才拒绝过合作的邀请的人，他想听到这一切，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想知道吗？”

“我想知道。”在话音刚刚落下得那一刻，唯美的宴会厅瞬间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这里变成了充满学术气息的图书馆——每一个书柜上都密密麻麻排列着高低不同的书籍。斟周成发现，这个硕大的空间里，只有他和马岚两个活物。

“无尽是痴迷于知识，同时也乐于传播知识的组织，在第二界，我们可是唯二的以学术研究为直接目的的组织。进入无尽的图书馆，这可是别人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斟周成小同学，这份荣耀目前在第一世，可是只给了你一个人。”

“至于另一个也醉心于学术研究的组织，叫惶惑之眼，你目前肯定是碰不到的。不过，以后如果见到了惶惑之眼，我个人建议你有多远跑多远，别听他们传教，容易把智商降低到跟他们一个层次。”

斟周成朝身边的书架，试探性地取下一本书，他翻开手里沉甸甸的书后，书里的文字上一秒还是德语，下一秒又变成了中文，速度之快令他怀疑是否是自己眼花了。

“这里的书都自带翻译会完美翻译成你所熟知的预言，怎么样，来自秘境的道具很方便吧。”马岚朝斟周成走来，低下头看了一眼书脊。

“这本《副本的形成》在无尽里可是必读书目，里面可以说是集各代学者对副本的研究于一身，真有眼光啊，斟周成同学。”

“传播知识，应该不是毫无门槛的对吧。”

“当然，虽然说，有教无类，但是总有些朽木是不可雕也的。我们作为引导者，对于听不进去劝告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第二世里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人都有，有些人认为放空大脑才是最好的适应方式，无尽对这种人只有两个字——唾弃。不过呢，经过检测，小同学你的求知欲还是比较强烈的，所以作为长辈，作为灯塔，我个人想要给你科普一些有意思的知识的。”对于马岚等人来说，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告知，不是简单的善意可以解释的，他们会使用义务这个词来形容这种行为。

“不是常识？”

“常识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能知道的。有意思的知识才更有价值啊，小同学。”

“比如说，九日到底是什么样的垃圾组织，再比如说，有谁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再比如说，你向往的地方应该怎么前往。”

“先说说九日是什么样的垃圾组织吧，九日，由九名核心成员主导的集权组织，核心成员的代号我记得都是塔罗牌里面选的，逼格还挺高的，可惜人实在不怎么样，而且，作为手下有好几万人的大组织，他们内部的各种制度都很混乱。”

“啊，讲九日就应该先讲讲两个世界的规则——这样才能引出激进派嘛，我都忘记这点了，《世界常识科普》。”在马岚念出书名后，一本书自行从书架中飞到了马岚的手上，马岚熟练地将书直接翻到了特定的页码。

“我们现在在的这个世界，被称为第一世，而副本，秘境，以及世界意识的造物都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将其称为第二世。”

“第二世和第一世的世界观大致相同，虽然有时候会有一些很离谱的地形，但重点是，在第二世有完全不同于第一世的规则——弱肉强食，副本与副本之间会相互挤压倾碾占地面积，等级更高的秘境会吞噬等级更低的秘境。而且副本和秘境都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可以说是到处都有死亡的危险。”

“在上个世纪初期之后，不断有第一世的人被带到第二世，一开始只是屈指可数的人被传送过去，而到了上个世纪末期的时候，每年传送过去的人已经到达了上千的水平。经过对第二世的研究，在第一世的人被传送到第二世之前，第二世没有人类的存在。

“直到这个世纪，也就是你入学前的两年，人数到达了顶峰——那一年，据不完全统计，有三十万余人被传送到了第二世。然而，就在学者们惶惶不安地推测着后续发展时，没有人再被传送过去了。不过，虽然第二世也有昼夜更替，但是时间概念及其混乱，明明是同一年传送过去的人，第一个人可能已经摸爬滚打十几年了，第二个人才到。不过大体上来说，这种情况较为少见。更常见的时间紊乱是在副本中，可能在副本中过了几十上百年，外界才过几天，所以第二世的人心理年龄和长相都不太有关联。”

“在你入学的前一年，学者们发现，第二世的人反而开始被传送回了第一世。并且，相邻被传送的人之间，可能隔了几千公里，所有传送过来的规律被打破，新的规律诞生了。”

“那为什么九日所支持的合二为一派会是激进派。”

“因为我们发现，虽然很罕见也很缓慢，随着人口的回归，第二世的恐怖也跟随着一起转移了。”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支持合二为一，慢慢等不是也能让人回来吗？”

“在第二世，被杀死是很容易的事情，小同学。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在牺牲，死于突如其来的副本，死于自以为可以通关的秘境，死于怪物，死于同族之手。”

“但合二为一不也会把恐怖带来这个世界吗？”

“是啊，九日的观点就是，既然我们已经被选中，成为了拥有力量的人，那么在合二为一之后，我们将享受到更多的资源，得到更多的权力。而且，凭什么是我们被选中，我们活在水生火热里，既然我们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人都一起带到这个地狱来。”

“支持九日的人应该不少吧。”

“确实不少。不过，无尽是作为严谨的科学组织，目前还持中立态度。”

“因为无法预计后果？”

“聪明。两个世界合二为一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这些留在第二世的人是看不到返回第一世的人的生活的，也看不到第一世在慢慢被侵蚀后的现状。所以不同意合二为一的人，也被称为保守派。”

“因为保守的估计？”

“对。也有人把我们称为悲观派，不过悲观派的对立派不是激进派，而是……嗯，这个派系没有确定的名字，你可以草率一点地把它叫做无脑派，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很无脑的觉得，反正事情已经弄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试试看合二为一呢。一群无脑把自己的不幸嫁祸给第一世的人，嗯，破罐子破摔。”

“怎么样才能促使两个世界合二为一？”

“彻底摧毁第二世就可以了，摧毁副本，摧毁秘境，摧毁与世界紧密相连的象征物。比如说，我们现在在的副本是校园大逃杀，那么，如果参与途中，学校被炸毁了呢？如果是与森林有关系的副本，那把森林烧毁了之后呢？”

“世界不能重修？”

“可以，但是能量不足。无尽的学者认为第二世是类似于第一世的附庸的存在，因此不像第一世一样有活力，只要被扼杀的副本和秘境足够多，第二世彻底崩塌之后，反而会和第一世产生链接。类似于，蔗糖不能透过半透膜，而水分子可以。”

“第一世的我们可以做什么？”

“让更多的人积极地参与到副本里，并且顺应规则，这样能量会反哺给第二世。真正消耗能量的，不是维持副本，而是改变副本既定的规则。”

“所以，你们正在努力地催化矛盾？”

“虽然，应珩做的事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是的，我认为这是为了更多的人好，不是吗？”

“副本里一定会死人吗？”

“不管多低级的副本，副本都是为了死亡而生的。”

“所以，你们正在舍弃少数人，选择多数人？”

“是的，斟周成，你要加入我们吗？”

“没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不过也不是不可以选择摆烂，毕竟第二世才是重头戏，我们在第一世所做的一切努力，可能都是无用的。”

“激进派的人多吗？”

“在三年前，我回到第一世的时候，排名前二十的组织里，只有五个组织明确的选择了激进派的道路。”

“但是，剩下的十五个组织里，只有两个组织明确地表示，自己是保守派。”

“无尽和惶惑之眼？”

“不对，是惶惑之眼和神庭。”

“无尽为什么不在内？”

“因为无尽的一把手明确表示，无尽在没有掌握足够多的信息之前，是不会轻易地做出选择的。”

“那剩下的十二个组织呢？”

“支持激进派的和支持保守派的互相扯头花，所以保持中立，只要不伤害到自己的利益，就放纵激进派和保守派互殴。”其实，十二个组织这个数据并不准确，应该是是一个组织，毕竟排名第一的组织引力学派，在顶峰到来的前一年就销声匿迹了。

“等等，我们偏题了，我们应该继续聊九日有多垃圾的。”

“九日的九大领袖，除了被冯同学抱到大腿的恋人以外，都是疯到人在前面疯，脑子在后面追的类型。”

“九日的排名一直很稳定的维持在第十一名到第十三名之间，但在九日第一个表示要支持激进派之后，有不少其他组织的成员都选择了加入九日，大大促进了九日的战斗模式的改革，在我离开时，九日已经达到了第六左右的水平。当然，像这样不设防的招人肯定会带来问题，但他们根本不在乎组织内部的权利更替的问题，见一个副本拆一个副本，要知道，能完全避免暴力破解的副本，至少也要有b+级的水准，而且世界意识并不会有选择的去维护这些副本，而是有一个损坏修复一个。”

“如果我们把人也按照副本的等级来划分，那么，一只全员d级的七人小队，就完全可以在d级副本里横着走了，而九日，倾巢而出，派出了所有的s级，和近半数的a级去攻击c级，d级和e级的副本。他们根本不在乎底层人员的死活，也不在意人员的伤亡，在第二世，虽然人数远没有第一世多，但大组织要是想找炮灰，那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副本应该是维持组织的重要资源吧，其他组织就任由他们破坏？”

“不，凡是有头有脸的组织比起这三个等级的副本，更在意b级及以上的部分。对这三个等级更为依赖的人群一直都是无组织人士，正因为是无组织人士，哪怕聚集起来也很难和九日这种老牌组织硬碰硬，所以在最开始，九日对许多低级副本的毁灭，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但后来，九日的人开始不甘于这些低级的副本，认为这种方式效率太低，他们冲进了一个已经被组织占据了的秘境之中，因为那个秘境是依托于历史而存在的，他们甚至动用了可以影响时间的道具，只为了毁灭哪里的一切。”

“到这个时候，大部分组织都还没有意识到九日的危险性，只有排名第二十一的无名和排名第二的中庸做出了反应——追加看守保护已经被打下来的地区。但为了组织之间的平衡，他们都没有选择对九日的人追加封杀的命令。”

“九日这群人啊，最喜欢的就是，柿子挑软的捏。他们持续地攻占着排名在三十开外的组织所占据的秘境，同时，抓捕无组织人士制成炸弹，直接往副本里丢，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在了九日的政策之下。小同学，我是个学者，同时，也是一个热衷于挖掘事务价值的人，你知道第二世的秘境的风景，有多么美丽吗，而且，秘境之中的世界观都是天衣无缝，但他们为了自己疯狂的信念，创造了无数的悲剧，毁灭了无数的价值。”

“所以对我来说，任何一个九日的人，都是恶心到不能再恶心的人。”

“那么，然后呢？后来的九日又做了什么，其他组织的反应呢？”

“然后我就回到了第一世。”马岚的语气平淡得不像话，但斟周成明白，如果可以的话，马岚真正的意愿，应该是留在第二世，守护她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你会去杀死九日的人吗？”

“我不知道。第一世目前还没有形成过b+级及以上的副本，秘境的数量不足两位数，就算九日的人有心破坏，也只能选择覆盖式搜索，这样的效率很低下，也很浪费资源。所以，至少目前，我个人会对九日采取中立措施。”

“和无尽一样的选择？”

“大概是吧，不过人是会变的，或许那天我觉得他们做得太过火了，会选择与他们成为敌对关系。”但什么叫做得太过火？这个词并不符合马岚的严谨，这太主观了。

马岚一直都很矛盾，她想去保护这个世界，却又不能在乾坤未定时做出选择——她是无尽的三把手，也是第二世的名人，她的一举一动，很难不被误解成是无尽的决定。

马岚的做法，斟周成虽然不能接受，却也选择理解。但是在自己已经选择了要去保护这个世界的情况下，他会尽他所能消灭激进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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