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在一声叹息过后，赵城渐渐昏睡过去。

穿越过来已经一天了。

前半天，或者说前两三个时辰的经历，改变了赵城整个人的想法。

他深深地明白，这是旧社会，真的会吃人。

穿越前的很多想法，如今回想起来，一如那晚上太子朱标的幻想一样，极其幼稚。

脱离了实际的幼稚幻想，终究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想要改变世界，想要推动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不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么可能实现？

只有旧的秩序绷断，新的秩序才能从一片废墟中茁壮成长起来。

文明，是注定要流血的。

社会的迭代进步，也注定了牺牲，

几千年的封禁王朝，想要依靠自己催生出先进的社会制度，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赵城穿越前的历史已经说明了情况。

对于夏族这样一个将封建社会，将小农经济发展到巅峰的强大文明来说，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能镇压、瓦解一切萌芽。

除非，从根本性的层面上，改变、优化这个文明的基因，比如近代以来的沧桑巨变。

赵城还意识不到这一些。

或者说，他现在还想不了这么多。

他只想如何活下去。

终究还是回归到这个问题——在穿越前就不断讨论的问题。

如何活下去，然后如何活得精彩！

只可惜，穿越讨论了那么多，思考了那么多，现在几乎都没有参考价值了。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从现在的实际出发。

还是要躲避官府，隐姓埋名一段时间才行。

一晚上，两人都睡得很沉。

哪怕是几百米外，那条河道边缘的嘈杂声，都没将两人惊醒。

直到天灰蒙蒙亮了，章芬秀才清醒过来。

看着自己的睡姿，也看着给自己温暖胸怀的男儿，她那张俊秀的脸变得通红。

暗中骂了自己一句不要脸后，小心翼翼地起身。

坐在床边整理好仪容，又深深地看了看赵城熟睡的模样，穿上自己秀气的鞋子，起床准备吃的。

等到她关上卧室门，向着厨房走去，才猛然间发现自家院子百米外聚集了不少人。

多是一些小贩，也有一些准备买菜做吃食的居民。

章菇凉简单收拾一番，也好奇得围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多人？

“昨晚上听到动静了吗？据说官府打捞出一具尸体……”

“尸体？”

“是啊，听说是从军营逃出来的死刑犯人，本来就该死，

但前天晚上就逃出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死了……”

“我听姑姑家表妹的舅舅的……在官府里当值的大哥说，是毒药毒死的。”

“毒药毒死的？”

“是的，昨天整个应天府还抓了很多中毒的人和解毒的大夫呢，甚至开解毒药的医馆也有很多被查了……”

听到嘈杂的议论声，章菇凉娇躯也是一愣，她昨天听那个猥琐的大夫说了些。

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呢？！

章菇凉不确定，也不甚感兴趣。

她穿过人群，看到了一张告示，和四份通缉令。

“宋慎、沈脯、陈田的通缉文书？”

看见告示上的文字和图画，章芬秀本不以为意的。

她并不认识这些人。

虽然曾经在楼里，也听闻过些许名声。

宋慎，据说是那位大儒宋濂的长孙，但没什么才学，靠着家里的才气混迹各大秦楼楚馆……

名声不怎么好。

倒是那位沈脯，传言中是位侠客，做了不少侠义之事，最重要的是出手阔绰。

自己曾经的那群姐妹圈啊，很多小姐妹争着抢着要服侍他呢！

具体身份，章菇凉也不知道。

但有钱，出手非常阔绰。

至于那位陈田，章芬秀就不怎么清楚了，只知道家里有大官，平时骄横跋扈，经常作恶生非。

如今这三个人都是通缉犯，具体因为什么被通缉，也没细说。

此外，大抵就是些“凡有线索者，证实有效，皆有重赏”之类的。

章菇凉掠过这三人的通缉令，盯着第四份久久反应不过来。

第四份通缉令也奇怪，没有人名，就一张披头散发的画像，和些许描述。

但赏金之重，比前面三人的综合还要高得多。

简直就是，一步登天，直接跨越阶级。

当然了，前提是有命拿钱，也有命花钱。

那个人像画得极为抽象，但一些描述，却和章菇凉脑海中的人儿重合起来了。

“年轻男子，双腿有伤，行动不便，有可能感染风寒，身上可能具有些奇怪东西……”

每一条，都像是为秦大哥量身定制的一样。

完全匹配！

只在一瞬间，她脑海中就闪过万千想法，失去了方寸，久久反应不过来。

脑海中始终不相信这些猜测，也不相信秦大哥会是通缉犯……

“据说西城那面原本通缉五个人的，但有一个死了，昨晚上在河里找到了尸体。”

“我也听说了，为了找这些人，官府下了大力气。”

“据说哈，不仅是官府，还有西北的军营哩，很多达官显贵被冒犯了都不敢吱声。”

“听说从西城那面的秦淮河开始，沿岸百丈的人家挨个摸排……昨晚上就有很多人被叫醒，觉都不能睡。”

“估计今天就能查到我们这面，与河岸相隔百丈的人家要倒霉了。”

“还好，我家就在附近，这里距离那条河都有一里多了……”

“难说哦，昨晚上就在那段河里捞出尸体，可能今天就要重点关注我们这面了。”

章芬秀听着各种细碎的八卦，带着沉重的心情慢慢回了家。

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她那位秦大哥，就是被通缉的第四人。

这是她难以接受的事。

更害怕和难过的是，官府的人要来了，秦大哥恐怕跑不了。

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了，她竟然不是在想会不会被这个外地秦大哥所牵连，而是思考秦大哥该怎么办？

这是，魔怔了？

章芬秀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打开房门，隔着床幔看着赵城熟睡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就连忙找出自己好久也不曾使用的胭脂水粉，在赵城熟睡的脸颊上自由发挥。

“哎，逃犯和妓女~”

章菇凉内心还有点苦涩，但竟然还有些许别样的感觉。

一个逃犯，一个妓女，还挺般配的。

自己，似乎，配得上秦大哥了。

……

看着自己的杰作，章菇凉心满意足地收好“作案工具”，又在闺房里劈里啪啦地翻了一通，做了些许布置。

待到一切做好以后，才猛然间发现自己是准备给床上病号做鸡蛋粥的。

但这么一忙活，倒也忘记了鸡蛋粥的事。

古代一日三餐并不常见，明朝以后才渐渐普遍。

但大多数农民和城市里的普通人，是吃不上三餐了。

两餐就不错了，大多都是一餐。

章芬秀平时也很少三餐，但多了一个病号，总要照顾一下嘛。

这就想着做份早点，又跑去厨房里一顿忙活。

也就是她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没注意到离家百米外的街道上，一群又一群的官兵在摸排。

为了上级的任务，很多人连夜搜索，觉都不得睡。

尤其是昨晚上在这面的河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刚好是五名逃犯之一。

工作就变得更加繁重了。

“老规矩，沿河岸百丈，一家都不能少~”

一位领队如此吩咐，虽然他觉得这种工作没有意义，就算真的有逃犯，那早就跑了。

怎么可能给他们时间，一家一家摸排吗？

嘈杂粗暴的搜索沿着河岸一直蔓延，居民们被打扰也不敢有怨言。

起码明面上还要好言相送，不敢与官家抱怨。

而那些被翻箱倒柜弄烂的东西，也只能自认倒霉罢！

至于官吏摸排时私藏百姓物品，或者收取好处，这是不敢做的事。

起码光天化日之下，普通小吏或者有点身份的小官员，都是不敢的。

任何时期都有腐败，也有反腐败斗争。

但明初洪武年间，反腐败斗争可是一绝。

重八大帝农民出身，未起义之前经历过底层生活，对官吏欺压老百姓之事，也有亲身体会。

这就让他在立国后极为厌恶贪官污吏，但凡被查证，处死都是轻的。

如此情况下，倒也有了一批不敢作恶的官吏。

但内里作不作恶，那就不得而知了。

“队长，那户人家要去吗？”

“那都超过一百三十丈，去做什么？”

“对啊，任务是沿岸百丈……”

“回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群人隔着几十米，看了一眼道路另一边的小院子，继续摸排工作。

这座小院子并不大，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厨房，一间茅房，再有就是一个空的鸡舍。

院子很小，一位穿着朴素的女子正在厨房内忙活，至于卧室内，一位病号还躺在那。

其实赵城早就醒过来了，章菇凉在他脸上化妆之前就醒了。

他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也明白章菇凉的目的。

“唉~”

赵城内心很不是滋味。

这丫头到底是傻，还是傻，还是傻呢？

这是救命之恩，何以为报啊？！

章芬秀做好鸡蛋粥，出了厨房便看见那些沿河岸挨家挨户的官吏，内心大为震惊，差点端不稳手里的碗。

呆呆看了几分钟后，才发现那些人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才恍惚间明白，自己家位置不在摸排范围内，内心松了一口气。

她装作没事人一般，将粥端入闺房内。

“秦大哥，醒了没有？”

她把粥放在桌子上，走过去掀开床幔，就看到赵城一双眼眸盯着自己。

“呀，你醒了呀，我做了鸡蛋粥，你要不喝点？”

小丫头惊了一下，很诧异地看着赵城。

这是赵城的新造型，也是她的杰作，她非常满意，就是脸色画得苍白了点，像是卧病数日一般。

“要啊，芬秀特意做的，我怎么能辜负你一片好心？”

赵城装作若无其事，对这丫头极为感激。

感激自然不仅只是这份鸡蛋粥，也不仅只是她的收留和照顾。

这份情谊，难报啊！

经过“同床共枕”，两人的关系倒是少了些许生疏。

哪怕是面对赵城这般言语，小丫头也能坦然接受，带有丝丝娇羞，为他盛了一碗鸡蛋粥。

“啊~张嘴～”

章菇凉在培养细节，准备把戏演足，亲自喂赵城吃东西。

再喂了几口后，“碰”的一声吓了他们一跳。

只见闺房门被暴力推开，三四位吃官家饭的人闯了进来。

带着丝丝煞气。

嘤嘤嘤嘤嘤嘤

摆碗

饭饭

饿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