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1 父辈的圣诞

东线普斯托什卡132步兵师阵地

这支部队自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以来就一直在地狱般的东线战场上拼死作战，2年半来无数德国士兵的性命白白丢在苏联那广袤的土地上，因为无论他们怎么牺牲也改变不了德国已经陷入颓势的事实。

即使是圣诞节这个阖家欢乐的节日也没有让呆在战壕里的士兵感到些许高兴。他们头戴M42钢盔，身穿单薄的原野灰大衣挤在一起互相取暖，满是冻疮的双手有些拿不住老旧的K98步枪。对面苏军阵地上的高音喇叭用蹩脚的德语进行诸如“希特勒把你们派到这里白白送命他和他的法西斯党徒却在后方花天酒地”之类的宣传攻势。士兵们听到后只是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心中在想着战前的欢乐时光和待在后方饱受轰炸之苦的家人。

在战后后约3公里的437步兵团部指挥室却是另一番光景：这个小木屋里充满了节日的气氛，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在室内中央摆着一颗刚砍下来作为圣诞树的小松树，圣诞树上挂满了糖果巧克力和香烟，在树的顶端还有一颗用黄纸做的小金星。

团里全体校尉军官穿着自己最好的外出制服围坐在圣诞树旁喝着空运过来的波尔多葡萄酒闲谈着，在这帮人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留声机，随着胶片的转动门德尔松的钢琴曲传了出来。在这个生死由命的东线战场上没人会关心自己听的音乐是不是犹太人演奏的。

在温暖的火炉旁，2营营长舒尔茨少校正和团长弗里德里希·施泰因迈尔上校坐在一起聊天。团长今年51岁，身子有些瘦弱但绝对健康，一头黑发有些花白，国字脸高鼻梁薄嘴唇，看起来就有一股容克味。虽然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但那双深陷于眼窝的蓝眼睛透露出自己主人的精明。

和舒尔茨一样施泰因迈尔也获得了不少勋章：带有勋饰的1914年二级、一级铁十字勋章、银质战伤章、克里米亚盾章、金质德意志十字勋章。最重要的是那枚戴在脖子上的骑士铁十字勋章，这是1942年攻克塞瓦斯托波尔后因出色的指挥能力由曼施坦因元帅亲自颁发。

全团士兵没有一个人不尊重这两位一战老兵，他们自一战的凡尔登战役起就待在一起并肩作战，在苏德战场上俨如另一对兴登堡和鲁登道夫。

“这是在俄国过的第三个圣诞节了。”舒尔茨摊开双手取暖，“还记得两年半前我们出征的时候元首说过圣诞节就能回家了。”

“他可没说是哪一年的圣诞节。”施泰因迈尔把高脚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后放在桌子上，上面摆满了地图的作战文件。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进攻俄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就像你去打扰一直冬眠中的北极熊，也许一开始它会惊慌失措可一旦它反应过来绝对会给我们致命一击。”

“现在这只北极熊又有了美国人的帮助。”施泰因迈尔靠在椅背上，“美国的制造业和人力资源的雄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现在日本人在太平洋战场上败局已定扬基可以抽出手把越来越多的扬基兵投送到不列颠岛上随时准备登陆法国。”

“那些愚蠢的日本人！要不是他们脑子发昏去偷袭美国人的珍珠港导致美国参战我们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舒尔茨恨恨道。

“算了，这些事都是那些大人物决定的。”施泰因迈尔摆摆手，“我们能做的只是让手下的士兵尽可能的多活几个，想想吧，当年那些跟我们一起进入俄国的士兵们还剩下几个啊，现在整个团乃至整个师都是新面孔，他们没有任何作战经验，只恐会死得更快。”

“好了，不说这些说了，难得的圣诞节就忘了这些吧。”舒尔茨说。

“没错。”施泰因迈尔往两个高脚杯里倒了?的葡萄酒后把其中一杯递给舒尔茨，“让我们忘记当前烦恼，只记住现在的欢乐，为我们和自己的家人干杯。”

“干杯。”乒——接过高脚杯后舒尔茨与施泰因迈尔碰杯后两人慢慢饮下这暗红色的**。

“说起来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夏莉已经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少女了，如果她再大几岁的话就可以嫁给威廉了。”

“你这个老家伙想的还挺美，这么着急给自己儿子找老婆啊。”舒尔茨开玩笑道。

“没办法，谁知道这场战争结束后自己是死是活，如果自己连儿媳妇都没看见就死了岂不是太遗憾了。”

“乱说什么呢，在凡尔登那种绞肉机般的战场上我们也不是活了下来，我们的家人还等着咱俩回家呢。”

“你说的对，”施泰因迈尔点点头，“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我还没看见我家的威廉和你家的夏莉结婚呢。”

“这咱俩可做不了主，毕竟威廉只是小时候见过夏莉估计现在夏莉对他也没有多少印象。况且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叫约亨，那小子看起来挺秀气的不过内心绝对是个男人，夏莉最后选择谁还不一定呢。”

“哈哈！”施泰因迈尔笑了起来，“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来吧，不过威廉是绝对不会输的。”

“团长先生，烤猪排已经做好了。”一位系着白围裙的炊事兵掀开帘子推着小推车走了进来，推车上放着一块烤的金黄酥脆的猪排，上面放着洋葱和香菜，不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是三天前一架Ju－52运输机空运过来的圣诞福利，施泰因迈尔一直忍到圣诞节这天才叫炊事班的人给做出来。

“好了，我们赶紧吃猪排吧，一会儿就凉了。”舒尔茨拍拍施泰因迈尔的肩膀站起来走到推车前，其他军官也早已拿好刀叉和盘子等着团长发话后分割围歼这块猪排。

“诸君，很高兴在今天这个美好的日子里与各位度过圣诞节，”施泰因迈尔说着新年贺词，“这两年半来的辛酸苦辣都深深印刻在我们心中，但是不变的是我们之间肝胆相照的同泽之谊，愿上帝保佑我们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上帝与我们同在。”

“上帝与我们同在。”众人低下头做祷告，不过在内心里烤猪排的**显然比上帝要大。

“好了，开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施泰因迈尔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哐哐哐——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弹声袭来，接着因为震动木屋顶上的灰尘掉下来弄脏了烤猪排。

“MineGott!”一帮人惊呆了，双眼直直的注视着沾满灰尘的烤猪排。

“报告团长！”一直在角落待着的无线电员摘下耳机，“刚才接到前方报告说苏军对我方发动突袭，他们在放完喀秋莎火箭弹后以8辆T－34打头阵向我军阵地发动进攻！”

“什么？”施泰因迈尔等人惊呆了。

“这帮该死的俄国佬居然在圣诞之夜发动偷袭，他们不知道圣诞之夜是停战的吗？”舒尔茨愤怒的叫道。

“哼，布尔什维克是没有骑士精神的。现在听我命令，所有指挥官立刻回到阵地指挥作战，务必拼尽全力阻止俄国佬的攻势，然后向后方求援，让他们赶紧把502重装甲营派过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施泰因迈尔命令道。

“Ja!”这帮军官立刻无条件接受命令带上大檐帽披上大衣奔赴阵地。

“这帮俄国佬是想突然袭击把我们赶到爱沙尼亚以彻底解除圣彼得堡的包围。”来到桌子前施泰因迈尔俯身看着地图。

“团长，这个烤猪排咋办？”被晾在一旁的炊事兵问。

“还能咋办，洗一洗明天再做一顿！”施泰因迈尔气的把铅笔扔在地图上。

柏林西部郊区蒂尔斯的出租房地洞内

由于英美盟军对德国的地毯式轰炸很多德国老百姓都离开大城市和工业区搬到人口较少的农村或城市郊区，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躲避大轰炸德国平民都会在自家的房子下面挖一个大小不一的防空洞，虽然有被炸弹爆炸活埋的危险但好歹也是一种心理安慰。

由于今天是圣诞节因此蒂尔斯放假一天，在这个简陋的地洞内他和他的新邻居们一起将其装扮的好看一些：刚砍下来的圣诞树、风景画海报、彩色窗帘，因为实行配给制物资匮乏圣诞树上除了一个金星外并没有多少装饰。

“蒂尔斯先生，您夫人和舒尔茨夫人快来了吧？”一个穿黑西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问道，他也是蒂尔斯的老邻居在柏林大轰炸后一起搬到这里。

“应该快来了。”蒂尔斯低头看左手上的手表，他今天穿着一件灰色西服打着蓝色领带，这可是他最好的一套西服，在场的人亦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

咚咚——众人头上的门板传来敲门声。

“一定是玛格达她们来了。“蒂尔斯爬上木梯拉掉门闩把木门打开。

“圣诞快乐，亲爱的。”在外面的玛格达对蒂尔斯说，她穿着一件蓝色女式大衣，围着黑色棉围巾。

“圣诞快乐，蒂尔斯先生。”伊尔莎说，她身穿一件白色大衣，头戴黑色俄式皮帽子。

“圣诞快乐，快进来吧，外面怪冷的。”蒂尔斯退下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寒风就呼呼地吹进来。

“这一路折腾的可真够呛，我在火车站看见一批批的伤兵被运回来然后一批批的新兵被运出去，唉～，他们当中有些人年纪和约亨差不多大就要被送往战场了。”下了地洞后玛格达感叹道。

“是啊，京特在东线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这场战争和一战越来越像了，士兵在前线受苦，老百姓在后方受苦，那些当权者和军火商却赚得盆满钵满，打仗苦的都是我们这些小人物。”伊尔莎摘下帽子露出了她那头盘起来的金发。

“好了，这是赌上德意志命运的战争，是欧罗巴文明与布尔什维克的决战，我们如果对元首产生怀疑那么就会再次发生背后一刀的事件。”蒂尔斯罕见的发了脾气。

“恺撒（指德皇威廉二世）在一战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德国的命运又如何呢？”伊尔莎反唇相讥。

“蒂尔斯你这是干嘛啊，今天是圣诞节你就不能开开心心的和大家一起过吗？”玛格达劝道。

“抱歉舒尔茨夫人，我失态了。”蒂尔斯道歉道，“今天是圣诞节我们不谈政治只讲眼下。”

“没错，”伊尔莎点点头，“还是把这个圣诞节过好吧，明年会怎样留给上帝判断吧。”

咚咚——门板传来第二次敲门声。

“还有谁来啊？”玛格达问。

“哦，一定是我的妻子，她做好土豆炖牛肉端过来了。”那位穿黑西服的中年人说完就爬上楼梯拉开门闩。

“来来来，土豆炖牛肉汤做好了，我还烤了很多面包，大家快趁热吃吧。”一位短头发的胖大婶提着一个双层木篮子走了下来。

“真是有劳您费力了。”玛格达接过篮子把它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后土豆炖牛肉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地下室。

“好香啊！”伊尔莎说，“我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牛肉了。”

“牛肉是我们街坊邻居一起把自己的份额凑起来买的，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吃一顿了。”蒂尔斯说。

“好多白面包，可以暂时不用吃黑面包了”伊尔莎打开第二层后看见热气腾腾的白面包，“这不会也是你们一起凑份子买的吧？”

“面粉可是稀罕货，我是拜托我的同事托关系弄到这么多的，可别到处乱说啊。”蒂尔斯露出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现在就连国民的粮食问题元首都解决不了他还要继续打仗，他简直是在走恺撒的老路。”伊尔莎说。

“只要元首夺回乌克兰那么我们的粮食问题就解决了。”蒂尔斯显然还幻想德国能够反攻。

“你们两个不是说今天不谈政治嘛，赶紧吃饭吧，要不然饭菜就凉了。”玛格达岔开了话题。

晚饭很简单：一人一盘土豆炖牛肉汤外加两片白面包，众人在做完祷告后就开始进行圣诞晚宴，伴随着角落里留声机放出的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大家优雅的吃完了饭。

用餐完毕后女人们把餐具收拾起来，男人们则把桌子搬到一旁，大家合着圆舞曲的调子跳起舞来。

“也不知道约亨和夏莉的圣诞节怎么样。”玛格达对她的舞伴蒂尔斯说。

“放心吧，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部队里一大帮人聚在一起肯定热闹。”蒂尔斯说。

“唉，元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打什么仗啊，大家和平相处不行吗？”玛格达叹了口气。

“为了解决生存空间问题和消灭布尔什维克主义元首必须要发动这场战争来为德意志解决千年问题。”不知是不是职业病，蒂尔斯的口气很像戈培尔。

随着圆舞曲到了第二节，女舞伴们统一转圈，男舞伴们则选择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位女士继续跳舞。

巧的是伊尔莎成了蒂尔斯的新舞伴，在跳舞时这位经历过凡尔登绞肉机的女人对他说，“你说的话就和那些金毛野鸡一样，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不知道战争的可怕。”

“哈哈，”蒂尔斯尴尬的笑了笑，“战争的确可怕，也会死不少人，但人类暂时还到不了诸神之黄昏的下场。”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年多后美国就往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扔下两颗原子弹升起了巨大的蘑菇云。人类自此在核威胁的阴影下度过了半个世纪。

“凡是推崇战争的人最终会被战争所吞噬。”伊尔莎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做声，与蒂尔斯一起跳完了最后的舞蹈。

在地穴上方一万米的高空中，几十架英国哈利法克斯重型轰炸机驶向柏林，操纵这些空中要塞的飞行员们要用**和炸弹给柏林的老百姓送去圣诞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