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走出一道身影。

烛影摇晃，眼见其影子要投在窗纱之上，封清歌一挥手灭掉了宫内所有照明用的火烛。

“内力强悍了不少。”

夭暝一屁股坐下，丝毫不见外得给自己倒茶水。

“玄门缥缈难以联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方法联系，他们回应这段时间会派人来。”

封清歌淡然点头，放下手中茶杯道:“你是否有发现京城何处异常？”

“除了之前那些造谣你被送进去的家伙，其他基本没有。”

夭暝一杯接一杯，那个架势，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喝酒。

“你确定他们当真要动手？”

“除非赤云阁能咽下这口气。”

赤云阁是否能忍得住，她不清楚。

但如果有机会给她添堵，封清玉绝对会不遗余力。

“行吧，我会让人盯着，但是……”

夭暝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你最好不要对我的义弟做什么，不然合约直接作废。”

打量着夭暝脸上熟悉面具，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恶意，封清歌冷道:“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夭暝呵呵一笑，道:“你们皇室那破玩意，我找人翻遍古籍都没有消息，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封清歌垂眸看着杯中茶水，道:“我知道。”

解决之法，无论找到与否，她都有可能会后悔。

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来得好。

“江湖上最近有始皇帝的宝藏要出世的消息，你们灵犀阁向来也听闻了不少。”

“怎么，你对那些虚无缥缈的财宝有兴趣？”

夭暝讥讽地看着她。

“没有，但我对他们放出这个消息的原因感到好奇。”

之前在禹州遇到所谓藏宝图，如今被分成了几块。

除了万玉娇手中那一块，其他人不知还活着没有。

封清歌用手指沾着茶水，写下了几个字。

“他们手上可能有藏宝图，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夭暝看着她认真的表情，道:“你怎么知道？”

见到他记住了名字，封清歌挥手抹去桌上的水渍。

“这不重要，其中千娇百媚楼的楼主和我们有一段渊源，如果可以保她一命。”

长期提供银票的行走钱庄，要是没了，那可是一大损失。

夭暝有些不耐地道:“啧，你使唤我还真是够顺手。”

“你要是不喜，不做也行。”

她如今并不缺人，要调派一部分去保护万玉娇也能做到。

但万玉娇本身就是一流高手，如果出事，所面对的强者必然不会弱。

她的人起不了决定性作用。

“秦淮那边吗？京城这里我放心不下，会让左护法走一趟。”

“多谢，我私库里面的东西，看上什么直接拿就行。”

“不必，你还是早点想办法将阿景治好。”

夭暝眼神不善地盯着封清歌袖口上的黑毛。

“实在不行，就把那只药猫给炖了。”

“我自有分寸。”

这句话，在他们两人之中就算是逐客令。

但夭暝今天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硬要赖着不走。

封清歌确定这人不可能动手，更加不想费心力和他周旋。

直接丢下夭暝走向房外。

夭暝盯着她的背影，眼中杀意闪烁片刻，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低头看着茶水中属于另一人的英气精致面庞，苦笑不已。

“两次了，值得吗？”

不知道是在问谁。

封清歌也不在乎。

夭暝清楚她的内力，也知道这种程度的声音，她肯定能听得到。

这句话的用意，他们心知肚明。

但这场博弈若是输了，她恐怕再无触碰到真相的可能。

很久之前就察觉到的异样，封清歌需要一个答案。

从芷眉怀中抱回洗漱干净的黑猫，封清歌在众人极度不赞同的目光下，窝在外间的软榻上，坐了一晚上。

一夜不睡对她已经是家常便饭，第二日还是照常上朝。

朝堂上气氛越发诡异，无论是她还是封清玉，一旦提出零星意见，就会被不同的人找各种理由否决。

政见不合，冷嘲热讽。

朝堂上无外乎如此。

激不起她内心半点波动，但封清玉的冷静倒是让她出乎意料。

原本偶尔会泄露出暴虐之意的家伙，一年多时间就成长到这个地步。

该说是她逼得太紧，还是那些人教得太好？

听着一位大臣对此次秋闱全方位的否定，封清歌表面上严肃点头，认真聆听，实际上思绪却跑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等到对方结束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封清歌附和点头道:“李大人所言确实有理，但秋闱安排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经定下。已经陆续着手公布安排，如今要是改变，在莘莘学子眼中，朝廷又成了什么？”

李大人眉毛打结，他当然听得出封清歌是在嘲讽他事后诸葛亮，但事先谁能想到龙椅上那位尊贵人物，真的有那种心思。

“臣只是觉得此事还有完善的余地。”

“大人既然对秋闱如此关心，不如暂时调任礼部或者吏部，若有意见也能第一时间提出。”

“礼部并没有空闲职位。”

封清玉插了一句。

李大人虽反对封清歌，但也不支持他，况且如今礼部官员是他好不容易收拢来的，不可能用他们换一个不亲近他的官员。

察觉到吏部大臣们不善目光，李大人额头上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这，臣如今职位很合适。”

六部之中，吏部是盘根错节最复杂的。

他脑子坏了也不会想调任到吏部。

“那真是可惜。”封清歌惋惜摇摇头道，“如今正缺少李大人这样敏锐犀利的人，指出陈年旧规的错漏。”

吏部和礼部官员看着李大人的目光，已经像是要吃人。

“殿下言重，臣不过是一点拙劣见解而已，献丑了。”

说完，李大人一溜烟跑了回去。

对于他这番出师未捷，先被吓退的动摇军心行为，其他人嗤之以鼻。

“不知大殿下可否告知，为何要将应试者年纪上下调动五岁？”

“除秋闱外的其他应试，并未有年龄限制。只因年纪便将应试者拒之门外，却也不合适。”

这是她唯一改动的规矩，早就猜到会有人对此发难。

“大器晚成和少年天才，都可为朝廷决策带来不同的思路。”

“原先五十以内的应试者都可参与，要如何大器晚成，才到五十五都无法应试中榜？”

这人明显比李大人要难对付。

封清歌只想将年龄下调五岁，但指向性太过明显，才又加了上调五岁。

“过了知天命年岁的读书人，确实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但办事却更加沉稳可靠。”

“考了几十年还没有考中，一招上榜，说不定直接兴奋过度。”大臣对着龙椅上的白发男人行礼，道，“陛下，臣还是以为此事不妥。”

“当日荣庆提出要更改年龄之时，你们都未曾发言，今日却一个个冒出来反对。是这几日突然福至心灵，还是有人托梦说了此次秋闱不合适？”

封于禁声音不算很大，但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消息早早通知下去，如今年龄合适的应试者已然入京，此刻讨论合适与不合适，还有什么意义？”

皇帝摆明要将此事化了。

他们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但众人心中依旧不甘。

大殿安静片刻，有人上前一步。

“既然大殿下前期安排便出了问题，不如让她暂时休息，剩下之事交于其他人处理。”

“朕合适说过，荣庆安排有问题？”

大臣瞬间不说话。

封清歌眼神淡淡扫过站出来的朝臣，是一位礼部官员。

想要让她放弃秋闱之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