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一角，草木幽深，花丛中修建着一座精舍，乃是方丈空闻的清修之所。

这里对一般僧人来说乃是禁地，轻易不敢来打扰。

可是今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站在门外咣咣的砸门。

“姜少爷，别敲了。”

旁边一老僧看不过去，苦着脸道：“看来师兄不想见你。”

吃了闭门羹的姜辰一阵皱眉。

在这临安府，还有他见不到的人？

“那弟子就站在门外跟方丈谈一谈好了。”

他不死心。

“这……”

老僧怕这个纨绔重提当首座给自己娶妻纳妾的事，无奈的道：“好吧。”

“方丈大师，弟子姜辰，前段时间曾经在广亮师父的引荐下见过您一面，还有印象不？”

姜辰厚着脸皮问话，只隔着一层门板而已，他相信里面的和尚听得见。

咚！

精舍内，木鱼又沉闷的响了一下。

姜辰转头道：“什么意思？”

老僧道：“师兄说……他知道了。”

“……”

姜辰一阵无语，耐着性子开始说自己的来意。

“弟子夜梦佛陀，他老人家说我命中多灾多难，只有在寒山寺旁住下，日夜倾听诵经方才能化解。”

“可这附近的土地都是寺产，所以才来跟方丈打个商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者说您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应该给佛陀一点薄面。”

他怕对方不答应，于是扯虎皮当大旗。

反正梦中之事，也无从考证。

“放心，不白要！”

“如果方丈大师答应，弟子愿意出一万两香火钱，然后为我佛重塑金身。”

“另外弟子想占的土地不过十余亩，就算打上一百年粮食，也卖不出一万两，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他说的口干舌燥，可精舍内没有半点反应。

姜辰感觉自己像个自说自话的傻子，不由懊恼万分，自己何时受过这等怠慢。

老秃驴这厮，好生无礼！

就在他想要发作的时候。

咚！

精舍内再次传出沉闷的木鱼声。

姜辰转头道：“什么意思？”

老僧干笑一声，道：“师兄说他知道了。”

“……”

姜辰额头青筋一阵暴跳，沉声道：“方丈大师，您到底表个态，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有点气急败坏，这种打哑谜似的沟通方式真的很让人上火。

“如果你嫌价钱低，那就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也不是不能商量！”

“再不行，你开价！”

姜辰财大气粗，那意思很明白了，只要你肯割爱，本少爷不惜掏出大把银子。

就在这时，里面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木鱼响了一声，然后从门缝里递出来一张纸。

姜辰一脸懵逼的接过来，发现上面是一首佛偈，写的端是整齐。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嗯？”

姜辰看的直挠头，什么天中天地中地，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怎么这么爱打哑谜。

“什么意思？”

他把佛偈递呈，询问旁边的老僧。

“阿弥陀佛。”

老僧口宣佛号，笑而不语。

“我来看看。”

就在这时，苏铭捋着大胡子站了出来，接过佛偈扫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姜辰懵逼道：“苏伯伯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啊？”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这句话的意思顶礼膜拜我佛无上至尊，他的慈悲笼罩大千世界！”

苏铭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哂笑道：“大和尚的意思是，你不要信口胡说八道，以我佛之名圈地，这是一种极大的不尊敬。”

“……”

姜辰听的都晕了，这和尚真是一个奇葩，有话直接说不好吗？

这绕来绕去，让人猜来猜去。

“第二句呢？”

他虚心问道。

苏铭捋着大胡子道：“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佛教八风乃是称、讥、毁、誉、利、衰、苦、乐。这意思很明白了，大和尚在说，无论多少银子，或者其他什么好处，都无法打动他。”

“善哉！”

旁边的老僧低眉敛目，敬佩的扫了御史大人一眼，合十道：“正解！”

嘶！

姜辰深吸一口气，刹那间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一阵牙根痒痒。

“姜少爷，师兄他不答应，您……”

老僧恭敬的道：“还是下山去吧。”

“先别着急撵我走。”

姜辰翻了个白眼，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一偈，想呈给方丈空闻大师。”

老僧纳闷道：“你会做偈？”

“不就是带着哑谜味道的诗吗？”

姜辰背负双手，傲然道：“何足道哉！笔墨来！”

老僧眉毛颤动，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这佛偈唯有佛法精深的高僧才会做，没想到一个俗家人居然说自己也行。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此子乃是天生的修行人，根性大利！

他很好奇姜辰能写出什么来，于是向旁边的弟子示意。

胖和尚广亮立刻找来纸笔，并且不忘嘲讽道：“用笔锋与我师父斗法，姜少爷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后辈未必胜不过前辈。”

姜辰接过纸笔，转身走到门板上快速书写起来。

他写的时候，身子正好挡住了视线，所有人都看不见内容。

“成了！”

姜辰意气风发，掷笔于地，将写好的纸从门缝里递了进去。

他做完一切，转身后退数步，在远处站定，露出自信的傲然之色。

“写的什么？”

苏铭捋着大胡子十分好奇的问道。

“不可说。”

姜辰摇摇头，然后肯定的道：“应该可以让方丈大师现身一见。”

苏铭露出诧异之色，这佛偈跟诗还是有区别的。

他承认姜辰是作诗的天才，可佛偈讲究禅意，没有一定的佛法修为是万万写不出来的。

能让方丈大师现身，除非字面上的修为压过他！

“吹牛！”

广亮忍不住讥讽，冷笑道：“你何德何能，想胜过吾师，简直就是做梦！”

砰！

他话音未落，精舍的门突然咣当一声开了。

只见里面走出一个瘦弱的老僧，身体气的打摆子，眼珠子都红了，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那姓姜的混账在哪呢？！”

石破天惊！

老方丈修了三年的闭口禅，现在竟然开口说话了！

所有寒山寺的僧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就连广亮也一脸震撼，感觉虚空中有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那混账在哪？！”

老方丈再次开口，雷霆震怒的同时哆嗦着亮出了一张纸，赫然是刚才姜辰呈上的佛偈。

只见上面铁钩银画，内容只有一个字——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