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传出郎朗读书声。

一个肥胖的身影蹲在窗户底下，听的满脸欣慰。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姜冯氏从街市归来，恰好看见这一幕，露出吃惊之色。

“嘘！”

姜伯约一脸谨慎，生怕打扰到房间内的读书人，连忙做出禁声的手势。

他猛然站了起来，可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脚早就麻了，扶着墙壁一阵龇牙咧嘴。

“老爷！”

姜冯氏赶紧过来搀扶。

“禁声！禁声！”

姜伯约赶紧提醒，然后示意去客堂说话。

“吾儿很用功，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脚上的麻木劲刚缓过来，姜伯约就迫不及待的炫耀道：“这次县试，吾儿必能独占鳌头！”

姜冯氏道：“不见得。”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姜伯约瞪眼，道：“吾儿乃是一块璞玉，稍加雕琢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瑰宝！你知道他现在有多用功吗？跟金老先生读了一个时辰了，依然没有半分懈怠！”

“我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一脸傲然之色。

姜冯氏皱眉，不置可否。

“怎么？”

姜伯约不悦道：“你觉得吾儿不行。”

“老爷的血脉当然行。”

姜冯氏缓缓摇头道：“但姜辰不行。”

姜伯约听的一脸懵，道：“什么意思？”

“老爷不要忘记，您不止姜辰一个儿子。”

姜冯氏有些幽怨的道：“恕儿应该快回来了，他也要参加县试。”

“恕儿！”

姜伯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白鹿学院读书。

家中次子——姜恕！

今年十六岁，从小就刻苦用功，凭着自己的努力，被一位名师看中举荐到白鹿学院求学。

算算日子，一年有余了。

“恕儿也不错，但跟辰儿不能比。”

姜伯约摇头道：“简直就是驽马比麒麟，萤火比日月。”

“老爷！”

姜冯氏额头青筋暴跳，妒忌的道：“都是您的儿子，怎能厚此薄彼呢？恕儿少有才名，若不是前几年身子骨不好耽误了考试，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举人了。”

“我还是对辰儿比较有信心。”

姜伯约信心十足的道：“他只是从前太过懒惰，时常放纵自己，因此耽误了学习而已，一旦用功，非一般人可比，必一飞冲天！”

“……”

姜冯氏眼里闪过一抹怒火，并没有接茬。

她知道夫君素来偏爱长子，早已习惯。

可能唯有自己的儿子金榜高中的时候，方才能改变姜伯约的想法吧。

“辰儿如果能取得功名，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姜伯约如释重负道：“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放心把家业留给他了，虽然对现在的辰儿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老爷！”

姜冯氏气的直跺脚，把家产留给长子锦上添花，那自己的两个儿子怎么办，她心里实在不平衡，这死鬼心眼太偏！

“恕儿求学归来参加县试，老爷是不是应该准备给他准备一份礼物？图个好兆头！”

她急忙把话题引到自己儿子身上。

姜伯约愣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

姜冯氏道：“老爷想送什么？我让人去采办。”

“不必麻烦了。”

姜伯约板着面孔道：“送千金莫如一言，我送恕儿四个字——好好努力。”

“呃……”

姜冯氏差点当场喷血。

她原本想替儿子提前争取一点‘家产’没想到夫君竟然吝啬的一毛不拔！

而对姜辰呢，稍加用功，就要送家产。

……

书房内。

金老先生口干舌燥的住口了，眯着昏花的老眼，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年轻人。

虽然看不清，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勤能补拙，更何况姜少爷不拙！”

他难得的夸奖了一句。

如这般膏粱子弟，能跟着自己念一下午经典，那也是极为不容易的。

“啥？”

姜辰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金老先生道：“老夫说，如日日这般用功，姜少爷肯定能高中。”

“咳！”

旁边的段轻柔看不下去轻咳一声，在心中暗暗腹诽。

读书的时候偷懒睡觉，这样的人如果能高中，那街市的地痞都能当状元了。

“你病了？！”

姜辰懊恼的怒目而视。

小丫头太不懂规矩，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啊，那声咳嗽很显然是对自己有意见。

“没有！”

段轻柔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姜辰更准备呵斥几句，不料旁边传来一声警告。

“肃静！”

金老先生的脸色阴沉下来，刚表扬一句就不专心，当真是让他失望。

姜辰剜了段轻柔一眼，只能怯怯作罢。

“书读了一下午了。”

金老先生道：“现在要考考你，有没有把书念到心里。”

姜辰立刻麻了，硬着头皮道：“怎么考？”

“当然是问你书中的东西。”

金老先生淡淡道：“初九。”

“啊？”

姜辰一阵头皮发麻，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旁边传出一个声音。

“初九，潜龙勿用！”

正是黑珍珠。

姜辰忍不住侧目，瞪大眼睛宛如见鬼了一般。

这小东西不但能鹦鹉学舌，居然还能随机应答。

绝对是读书的好苗子，这要是学下去，比自己中状元的机会都大。

“嗯！不错。”

金老先生微微点头，随即道：“乾卦九四。”

黑珍珠歪着脑袋，想也不想的道：“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对答如流！

“渐卦九三。”

“九三，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凶，利御寇。”

“归妹。”

“征凶，无攸利。”

……

一人一鸟，一问一答，一个问的随意，一个答的精彩。

金老先生连发数十问，没有一问落空，他脸上露出狐疑之色，颤声道：“你以前真的没有学过易经？”

“没有。”

这一次回答的是姜辰，他真的在掏着心窝子说实话。

金老先生不淡定了，站起身道：“了不得！了不得！”

他说话的声音都颤了，以教书为业，不知道见过多少天资聪颖之人，可跟此子比起来，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通读几遍，就能够把全部卦辞烂熟于胸。

简直就是天才！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学大经。”

金老先生是个古板严肃的人，心中实在太激动，又不愿意在学生面前失态，撂下一句话，步履阑珊的向门外走去。

他刚出门口，就撞见了一个人。

“先生辛苦！”

姜伯约早就等候多时了，此刻忐忑的问道：“吾儿如何？”

“如何？状元材，天人资！”

金老先生激动的指天画地，沉声道：“老夫送你一句话，此子在，必将光大门楣！姜员外，有这样的儿子，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