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你喝了最好的酒。”

“你也穿得像个剑客。”

“该还我人情了……”

——三少爷的剑，燕十三。

……

……

谢玄对谢小鱼是有功利心的。

他并非是抱着单纯的父爱对待她，这十年来他在照顾谢小鱼之余，也在不动声色用【邪血劫】感知她的阴神变化，作为自己进军大宗师境界的阶梯。

可以说，他在利用她。

不过十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哪怕养条狗都会生出感情来，更何况是谢小鱼这样可爱又可怜的孩子。

虽说，不如他对独孤秀的感情纯粹，但终究还是有父女的情分。

他已经预见到在不久的将来她死亡时，自己会有多么心痛。

情之一字真是玄妙。

它有时候会坏事，有时候又能成事。

有时候能拖人后腿，有时候又能创造奇迹！

情之一字实在难测。

谢玄用“父女亲情”来帮助谢小鱼镇压阴神中的杀戮欲望，到头来，自己却要被这情丝给束缚。

怎么能不让他感慨？

“我真的不想你死啊。”

然而她在六岁时被人强行打开祖窍，耗损未来数十年寿命，来让阴神几乎无限制的膨胀。

正常情况下。

她活不过十六岁。

因为她的生命注定到那就完了。

或许进行血亲间的骨髓移植能让她多活几年，但也最多几年，况且谢玄曾暗中让人寻找谢小鱼的血亲。

至今都没有找到。

这是命，这是她的命。

哪怕他如今武道通玄，甚至已经探索出了一条模糊的阳神之路，但是依旧没有办法救她……

“或许，阳神大宗师之境，才有办法给她添油续命！然而等我成就大宗师之时，只怕她已经香消玉殒！”

阳神之境，天人合一！

谢玄对那个境界悠然神往。

他虽然仍然在叹息，却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这一声叹息也是叹武道高远，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他曾经在恩师独孤红颜的衣冠冢前，立下此生不至武道绝巅就誓不罢休的大道誓言，百折不回，纯粹如一！

虽然感怀少女命薄。

虽然慨叹大道无边。

却已经能不悲不恸，不惊不惧。

这世间的任何事情，也休想动摇他的武道之心。

“不顾一切，勇猛精进，才是我辈中人的风采。”

谢玄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他不再去看屋子的玄关处，摆放的父女俩的合照。

他没有穿道袍，而是穿着一身乡村医生常见的百结青衣，一头黑亮的长发用一根红色头绳扎成单马尾。

他站在海边的礁石上。

遥遥看向海天之间，任凭巨大的浪花轰隆着冲上来。

大海狂涛，海风呼啸。

这种力量区别于金丹宗师自身的力量，这种天地间正在孕育的伟力，才是阳神大宗师的力量。

云卷云舒，日落天地路更长。

大海无边，道在手绝世无双。

与这种天地自然的大感动，大觉悟，大自在相比。

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又算的了什么？

谢玄有所感悟。

他心里突然一动，整个人从高高的礁石上面一跃而下。

顿时青衣鼓荡，谢玄宛如一只青鸟一般落于海面，身影闪了闪，他居然就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凌空当风，踏浪而行。

远比十年前在黄河上那一步还要夸张，他身影在海面闪了几下，便来到了岸边人们无法看到的海域。

没有任何目的。

只是随心所至。

仿佛鹰击长空，白虹经天。

“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

狂风巨浪中，谢玄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对谢小鱼的担心，对自身在主世界的寿命问题，对弟子和友人同门的思念……这些念头好似被海风吹去！

大脑一片空明。

再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想法。

在他的眼里只有那无边无际，碧蓝一片的大海与天空！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谢玄忽然放声大笑。

仰面跌落海水之中。

溅起千堆雪

……

……

“今天我们学历史……”

这个世界的教育制度，虽然在形制上承袭汉唐，但从三百年前开始，就已经渐渐和国际接轨。

小镇上人不多。

只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

中学的历史老师涉猎颇多，在说到佛教禅宗时提了一下禅宗根本经典《金刚经》。

“金刚者，金中最刚。”

“这是从古天竺传过来的词，佛经中最开始的释义本来指的是金刚石，讲的是要人的心灵如同钻石一样晶莹剔透，又要如钻石一般无比坚硬。”

“如此，才能斩断修行中的诸般妄念，明心见性……”

下面有淘气的学生发问。

“老师老师，真的有人成佛吗？”

“你们听听就好，别当真，十年前嵩山大火，连少林寺都搬到了其他地方，也没见佛祖出来灭火……”

“可能佛祖当时在开银趴……”

“有点乐。”

教室里面闹哄哄的。

谢小鱼罕见的没有跟着起哄，她皱着好看的眉头。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禅宗……”

她忽然想起在小时候。

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她偷偷跑进爸爸的房间里面找藏起的零食。

然后，她就在书柜上看到了一些古籍。

那些古籍很多都是佛经，还有不少的拳法秘籍……

一想到那些东西。

谢小鱼不知道为什么，心灵深处忽然涌现出一股欲望。

想要……杀人！

脑袋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出来。

她脑海中一阵刺痛。

不由双手捂头的趴在课桌上。

“鱼鱼？你怎么了？”

下课后，几个闺蜜围过来关切的询问。

谢小鱼的成绩从小到大都是全校第一，到了高中也还是第一，再加上她人长得漂亮，性格活泼。

人际关系处理得相当不错。

而几个闺蜜又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知道谢小鱼身体不太健康，所以总是特别的照顾她。

“没事……”

她缓缓抬头，脸色苍白，挤出一个笑容：“老毛病了。”

“不去医院看看吗？啊，忘了谢叔叔就是中医……要不咱们现在送你回去，顺便去你家做客。”

“不错不错！这个提议相当不错！”

谢小鱼强行压制内心的杀戮冲动，哭笑不得：“你们又想去撩我爸？虽然他很帅是不错啦，但真的……算了，他去赶海了，现在不在家。”

一个女生在拿着小镜子整理自己的刘海，嘴里叫道：“哇，这小杂鱼就是坏女人，一直霸占着谢叔叔，每次我们去，都立马把我们拉她房间里，硬是不让我们和谢叔叔多说几句话。”

“何等可怕的占有欲？何等的父控？”

谢小鱼得意的竖起剪刀手：“没错，是我了！”

其他女孩子气不过，纷纷伸出手指去戳她：“狡诈狡诈！”

一个吃着薯片的女生叹气：“唉，谢叔那么帅，条件也不错，你说他这些年怎么就不给你找个妈呢？”

少女托着精致的下巴，哼笑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她心里在回忆一些事情。

之所以给自己取名谢小鱼，是因为他是从河里面把自己捞起来的。

他喜欢叫自己臭丫头，小鱼儿。

这两个称呼勾起了她心里边的许多感情，阴神中那些杀戮的冲动，再一次被父女亲情给镇压了下去。

那种暖呼呼的感情，让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其愉悦和幸福的状态。

这个状态一直保持到放学。

“哼哼哼……”

谢小鱼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脚步欢快，一蹦一跳。

忽然她停下欢快的脚步。

伸手捂住鼻子。

一滴滴的血液从她手指缝里滴落下来，落入尘埃。

“大限将至……”

少女心里有了一丝明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