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勒用余光瞥视着客厅中央的投影，一股尴尬的情绪油然而生，那不雅的画面让她无地自容......大部分客人实际上无法“欣赏”这样的画面，外星生物们并不是特别青睐地球生物的胴体，有些硅基生物根本无法理解这一坨肉有什么美感之言。

这就像是，对地球人来说，虽然一部分人会为了汽车的V8引擎感到兴奋，也有极少数福瑞控的存在，甚至有人能对一条鱼产生情愫，但绝大多数都欣赏不来那种......黑乎乎的粘液。

还请原谅这类的措辞，这么一想，好像有人对触手和史莱姆情有独钟，评价他者的癖好还是太过武断。

艾勒仍然在为这幅不登大雅的画面感到羞耻和难堪，但至少她脑海中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

所以这就是他的“秘密”，在进行学术研究的同时，和他者保持良好的社交关系，不仅如此，隔三岔五地为对方提供一些好处，很有可能是亏本甚至免费这么做的......足球的规则、人类社会两个世纪前的落后技术、登不上台面的杂志等等，对他来说可能仅仅是一个小忙。

交友的技能也是一种科学的技术吗？艾勒若有所思地颌首，堂他似乎的确一直和周边的朋友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这真的能算是“互惠互利”吗？和帮不上自己的朋友保持联系，或许只是浪费时间？

果然等他起床要好好问问......艾勒下定了决心，重新加入了派对中。

“多喝点，美好的夜晚还漫长着呢！”她抄起了柜台中的酒精饮料和各式药品，想着如何把客人们都放倒。

嗯......别说是微不足道的乙醇，对许多客人而言，甚至强效麻醉药都没有多少作用，看来接下来会是一场苦战了......要像堂之前说的那样，把大家全灌醉可不是件易事，要加油了！

屋内，堂关上灯、拉上窗帘、屏蔽听力，在完全封闭的宁静小屋中进入梦乡。

他的潜意识洋溢着幸福、快乐和兴奋。

外面的派对持续了多久？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堂只知道外面的人在他彻底失去意识时还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说自己是派对的主角，但......明天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为此要养精蓄锐。

剩下的庆祝就留到论文发布完的那一天吧！他的睡颜是灿烂的笑容。

这么说来，真的过了好久啊，来到“学院”，和大家认识，一篇一篇地发表研究。到现在，小有名气，认识的朋友们来一起庆祝，一起喝酒......

真的，绕了好大一圈路啊，真的是好长、好长的旅途......

从二战、抗日战争、冷战，到现在的21世纪，曾以为黯淡得不可接触的群星现在就像被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心中。倘若世人有所了解，这一切都几乎是一位高高在上却完全不着调的神祇.....但在这里，在“学院”，我有着对等的朋友和搭档......能和他们认识实在是太好了。

堂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各式各样的场景，就像是走马灯一般。

从温暖的襁褓中出生在了一个普通的家庭，遭遇战争流落他乡，在他国忍辱负重地学习、成长，用超乎常人的天赋碾压了所有的一切......

一切纷争都该结束了，战争、背叛、痛苦、流离失所......我不再是那脆弱幼稚的小孩了。

二十八天，还剩下二十八天......

回忆着过往的堂突然察觉了一个问题：

等等，我不是睡着了吗？怎么思路还能这么清晰？我怎么做到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清醒梦？

堂发现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力变得很弱，他似乎无法像以前那样通过精准的读秒来计算时间，对周围事物的感知力也显著地下降了，感受不到空气的分子流动，也无法意识到床单和棉被的材质。

这是怎么回事？不，先梳理一下情况......

首先排除我已经死去的可能，先不说我先前是躺在“学院”的屋子里，客观上我的意识应该是不朽的。

其次，我既然还能思考，应该不是被艾勒的恶作剧团伙下了什么奇怪的麻药带到了偏远的小黑屋里。

然后是，我似乎不能移动身体？就像是鬼压床一样......

那个答案已经在堂的唇间闯动，几乎呼之欲出了，他只是没有承认它的勇气。

缓缓睁眼，起身，在原地立定，堂所目睹的只有虚空。

没有空气、没有地面、没有结构，周边连一个原子或一道光芒都没有，这里是完全的虚空，并不是漆黑一片的宇宙空间或是洁白的意识空间。这里没有色彩，虚空是没有颜色的，它能包容万物，却一无所有。

“这算什么？”堂在虚空中无意义地漫步着，寻找着一些来自真实的慰藉。

合眼，沉身，堂试图重新感受到来自被单的柔软和温暖，屋内浓密的空气，衣物的包裹和身体的振动，但他终归是一无所获。

这...这简直是一种侮辱！跑到我的摇光里，侵占我的意识和梦境，在我的脑海中作威作福，甚至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敢趁人之危闯入他者的睡梦，奸诈的小人！

堂带着愠怒在虚空中漫游，一位摇光的王者现在在自己的王国遇袭，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冷静、冷静，不能让怒火占据思维。在短暂的漫步后，堂集中精神，轻推眼镜，双手交叉，微微颌首，等待着情势的变化。

......只要对方的目的不是拖延我的时间，或是干扰我的行动，必然会直接地与我接触，如此一来，只要我平心静气，事态一定会有变化。

果不其然，堂面前的虚空有了变化，他的视线中出现了鲜明的色调，颜色搅动、变化、汇聚，光芒的画卷中出现了阳光，光辉照耀着石头的老街。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堂扭了扭脖子，等待着对方的现身。

那色调有了明显的人形，大约一米六的身高，古朴的布制衣物，有些憨厚和婴儿肥的身躯，慈祥和蔼的面容......堂永远无法忘记那张脸。

“......老妈？！”

他高声尖叫着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