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余骑在冰面上纵马驰骋，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杀到了冰面中央。

但毕竟他们的人马还是少了些，远不能完全裹住整个溃逃中的黑山军。

那些没有被这一千骑裹住的黑山贼此时已经由自北向南渡河转换了方向。

他们改为沿着河道自西而东，盲目地以为这样便能远离曹操骑兵，逃离骑兵的追杀。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样盲目逃亡会死得更快。

也怪不得他们。

即便是那些经过系统训练、有军令部勒的士卒，在面对本阵大溃败之下，都会盲目逃亡，更遑论这些黑山贼。

不多时，刘楚三人率领的一千余骑便已经清理完了他们能包裹住的部分战场，开始转换阵型，横着故渎排成了一字，继续他们的削皮战术。

四五里外，於夫罗的两千余骑此时也在冰面上缓慢地牵马而行。

倒不是他们不想在岸上走，但是东撤的道路完全被本来是后军的黑山贼挡住了。

於夫罗只能边杀黑山贼边开路，但是马上他就发现这样杀边走太慢了。

驰道上溃逃的黑山贼是一条狭长的队伍，他们两千骑的阵势根本无法展开，在前方杀贼的只有十数人，行进的速度极慢。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曹军骑军追上。

于是在找到一个只有三里宽的河道后，他便率领他手下两千余骑踏冰渡河。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冰面的中央，不用多久就能到对岸了。

他现在极度后悔为什么要跟黑山贼一起出来掳掠。

这群人旗鼓不分，号令不明，遇到敌人更是触之即溃。

然而，就在他感到后悔之时，本来跟在他右手边也跟着他们向南渡河的黑山贼，此时却全都不知为何，开始自西向东朝他们冲来。

於夫罗所部两百名翎羽卫士见此全部立定，以於夫罗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半圈。

他们不断地挥刀将冲向他们的黑山贼砍翻，企图让后面的人停下来。

在几名亲卫扶住了马后，於夫罗踩上了马背，眼前的一幕让他胆战心惊，神色仓皇。

他现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就在不远处，曹操的骑兵在冰上如履平地，纵马驰骋，马刀挥动，便是一层黑山贼应声倒地。

在干滑的冰面上，他们完全没有失去速度，不断地疾驰斜插黑山贼溃兵，如入无人之境。

於夫罗即刻从马背上翻下来，陷入了自打他出生以来，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知所措中。

现在能怎么办？

逃，还能往哪逃？！

打，又能怎么哪？！

自己这最后的两千人，难道今天就要死在此处了吗？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根本没想到，曹操的骑军居然可以在冰面上还保持如此速度！

然而就在他手足无措之时，西面的黑山贼已经如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

纵是身侧翎羽亲卫不断地挥刀砍杀，黑山贼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停不下来。

也不可能停下来。

后面追逐的骑兵好似杀神一般。

除了翎羽亲卫，於夫罗的两千骑兵开始不断有人放弃马匹，跟着黑山贼一齐盲目地往东跑去。

於夫罗虽然知道，弃马而跑也是必死，唯有留下决战，方有一线生机。

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给他的族人们下命令了。

在他身侧围成一个半圆的亲卫，很快就有人力竭不支倒了下去，随后便被潮水一般的黑山贼卷入了身下。

黑山贼自翎羽亲卫的尸体上踏过，半圆形的阵型开始破了几道口子。

於夫罗怒吼一声，亲自持枪出阵，一瞬间便挑起了数十名黑山贼。

随后亲卫又开始不断向他聚拢。

黑山贼终于不再冲向於夫罗，从这个半圆形的战阵两侧绕过他们直接向西逃去。

要跟这些贼一样，往东逃吗？

可是，逃还有用吗？

远处，他已经看到了曹操骑兵的人头攒动，马刀挥舞。

刘楚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前面这个一百多人组成的小圆阵。

圆阵中间立着一人，九尺身长，穿着简单的两档铠，持着一柄长槊。

那应该便是南匈奴单于於夫罗了。

很快，刘楚的四百骑和於夫罗的两百余人间的战场空了出来。

黑山贼已经尽数在於夫罗身后了。

“列阵！”

於夫罗一声巨吼，他身侧的两百余人全部弃马，持戈列阵，准备硬扛面前的骑军即将到来的冲锋。

就是死，也要带几个垫背的。

对面的四百骑兵已经发起了冲锋。

然而此时，於夫罗的心中忽然不惊反喜。

对面的骑将显然并不是个善于马术之人。

因为他持的并不是马槊长枪，而仅仅只是一柄铁剑而已。

一寸长，一寸强。

只要将其斩落马下，群龙无首之下，其他人势必阵脚大乱，自己就有一线生机！

两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马蹄声在冰面上隆隆作响，於夫罗严阵以待。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喝呀！”

於夫罗发出震天怒吼，凌厉一枪，直接朝骑将的战马刺出，破空之声乍响。

他心中狂喜，

因为他的枪已经到了战马胸前。

只要战马一倒，在冰面上，这名年轻的骑将便只能任他宰割。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眼前的战马忽然人立而起！

马上之人一手持缰，一手持剑，似乎只是轻轻斜劈而下，便将他的长枪打落在地。

“铿锵！”，金属剧烈碰撞震荡之声在於夫罗耳边炸起！

嗡嗡的回声强烈地刺痛着於夫罗的神经。

仿佛是有人将一枚钢针使劲朝他的耳朵插去，直接刺穿了他的耳膜。

他下意识地想晃晃脑袋，然而却发现脖子不听他的使唤。

再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自己被揪着头发提起……

天旋地转……

他眼前的景色被一片血红覆盖。

那名骑将年轻的五官出现在离他不到一寸远的地方，双眼直接和他对上，眼神平静。

他想张嘴怒吼，却只是嘴皮上下翻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怒目圆睁。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他心有不甘。

假使当年他父亲没有奉汉帝之命，令他领军入中原，来帮汉朝平定内乱。

他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惨死，

他是不是就不至于沦落为寇，

这一切就是不是不会发生……

刘楚平静地看着这个已经被自己揪在手上，却仍然慢慢变得面目狰狞的首级。

随手将其别在马背上，他继续往前冲杀而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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