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悔得都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凭什么教训人家啊！

你也不照照镜子瞅瞅你自己！

在这个社会上，这样一个姑娘这样对你，你不感谢天感谢地就算了！

还敢欺负人家！

什么东西！

我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千几万遍，嘴里声声呼唤着她。

无家可归的灰色的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划过河面，每片粼粼的波光都是一个小小的笔触。风中隐隐有点潮湿和城市河道不可避免的微微腥臭的味道，直冲我的鼻腔。懊悔、自责，带来的大量痛苦，就像河里的菌毒一样多。

如果选择性地忽略她翻越护栏这一危险的举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夕阳日落，这样的运河烟波，这样的少女如画，简直好看到炸。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品尝了令人上瘾的被人爱慕的满心欢喜，同时也必须为之付出高昂的代价。

一个不留神，这一切就会变成山河崩塌的吞噬人的修罗场，而我，也会变成可怖的凶手，逼死花季少女的唯一元凶。我仿佛看到那娇柔的身姿如落叶一般摇曳在运河的清波之上……

小小翻过护栏后停住了，定定地看着我。

我气喘吁吁地终于追上，“小小别冲动，别冲动，咱有话好好说，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我边说，还边抽自己大嘴巴子。

“住手！”小小喝道，“不许你打自己，你只能我来打！”每个声音都有轻微的回音。一字一句如晨钟暮鼓般重重敲击在我的心房上。

都这个当口了，小姑娘还说这些，我也不知道该是感动呢还是该荣幸呢还是该哭笑不得呢：“你别这样，你快过来，有话好好说，你过来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你来打死我吧！”这个时候，不贱也不行了。

“哼，你这样欺负我，让我丢尽了脸面，我不活了！从小到大没人敢打我，你不仅骂我凶我，还打我头，还打我……！还在大街上打！我不活了！”说罢小小就要跳了。

我大惊，慌不择言道：“别别别！有话好说，你别冲动，你说，你说你要我怎样，你要我怎么样你才不这样！”

小小“凄楚”的大眼睛又是滴溜一转，道：“真的嘛，真的什么要求你都答应？”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怕让我死我也只能答应啊。

“那你走过来！”小小命令我道，“背着手走过来！”

不会让我跳运河吧，我这跳下去，那真的是死翘翘了。人家的命值钱啊，人家是名门千金啊，人家要是有个闪失了，我还能有日子活命？那什么院长大人还有应该来头也不会太小的院长夫人，还不得分分钟把我整死，然后打我的孩子睡我的老婆啊……我认命了。

我把心一横，准备伺机而动，先把她紧紧抱住，不让她动弹再说。

走到她面前，五米，三米，一米，半米，越走越近，最后我距离小小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像是不远处天空中接替落日打卡上岗的月亮，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出的微喘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小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因为刚刚的一番剧烈跑动而散发得格外浓郁，扰得人心烦意乱。

“好了，吻我！”

我听到小小唇一张一合地吐出了这几个词儿，惊得我瞪大了眼睛，合着跑了一圈马拉松，甚至不惜拿性命相胁地跳河，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这个小妮子，早知道你执念这么深，我刚刚就狠狠地亲你了，我又不会损失什么！我亲你，亲你，亲死你！

小小见我脸上的表情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愈加狰狞，吓得以为我还是不愿意，小声说：“你！我松手了啊！”

啊！我在心中愤怒地吼了一声，重重地吻上了她，我们看起来就像所有电影里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爱侣一样。

别看她喊得凶，一见真章就露了怯，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个啊的词儿，便被我牢牢锁定。我疾风如火地侵入却佯装腼腆，她看上去美丽而另类、至情、至性却是连初吻都尚在……

我激烈地吻了上去，毫不怜惜，不在乎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不在乎她的感受，就像是一个残暴的恶魔，小小拙劣而生疏地回应着我，那样怯懦，那样柔弱，软弱、怯懦、天真、虚张声势，看似坚韧蛮横却脆弱善良的精神世界，经此一役，完全暴露了出来，与她平日里趾高气昂、气势汹汹的形象完全不相符合。那个飘在空中的精灵小天使，这一刻，陨落在我怀中…

在二十啷当岁的年纪，许多人就已经开始怀念过去。作为不具典型性的文青，我毫无疑问便是其中的一员。旧时光里小荣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崇拜和依赖；旧时光里我在学校的一方舞台上挥洒情思、笑对风云；旧时光里食堂的素鸡面只要3块5、一个月可以靠100块维持基本生存；旧时光里宿舍四兄弟好到穿一条裤子；旧时光里心安理得躲在象牙塔上理直气壮不谙世事光明正大谈恋爱喝酒唱歌逃课熬夜打游戏虚度年华……

旧时光有千般好，值得人为赋新词强说愁。把对青春的祭奠写成了诗，泡成了酒，再谱成曲，年复一年唱得荒腔走板。现在，旧时光仿佛有了新的寄托，那边是眼前的这个姑娘。那些旧时光的记忆、碎片，揉进了这并不浪漫的初次之吻中，仿佛一瞬就把我带回了那个“一字头”的好年纪里，重新邂逅生命里曾经相遇过的景色，曾经美好的荒唐的糜烂的盛大的青春岁月之中……

这时候忽然一个浪头拍在了小小的腿上，她的身子立刻站不稳了，含混地惊叫了一声。

我一个激灵赶紧抱住了她，差点都忘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是在什么场合什么地点什么危险的关头，我内心汗颜。

看着她羞不胜羞、粉面通红的模样，我再大的怨气也没有了，人家姑娘为了这一吻，拿性命相威胁，虽说胡闹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有哪个男人能说自己不感动呢？我又不是一块石头，怎能感受不到她的情谊。

“我抱你过来吧。”我温柔地对小道。

她也知道不能再这么胡闹了，轻轻点了点头，又轻声说道：“你不能因为这事儿朝我发火敲我头，打我，不理我。”

我无奈苦笑，“嗯，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