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怨

现代/奚敖

风吹雪落泣寒樱，猿啸乌啼哭敝城。

别苑离宫愁碍夜，焚香烧纸续杯羹。

泪沾红袖辞年少，指染清霜赋薄情。

从此闺中不待客，与君来世共残生。

【注释】

碍夜：深夜。

【译文】

北风尽吹，大雪纷飞，冬樱花树，哀哀哭诉。

猴猿鸣啸，老鸦夜啼，破败城头，嘤嘤啜泣。

帝王离宫，皇家别苑，悠悠吾心，深夜难眠。

焚香叩首，烧纸祭拜，悠悠吾心，残羹冷饭。

泪沾红袖，辞却年华。指染清霜，赋命情薄。

从此以后，在我这闺房之中不再接待任何来客，只想与你在来世的路上，了却我余生所愿。

【故事】

一个王朝的繁华即将落幕，故事里的主角们悉数退场，唯有这碧瓦朱檐昭示着他曾经存在过的辉煌，只是如今，那最后的倔强也已经摇摇欲坠。

冬樱花雪，北风凛冽，寂寞的深宫锁住了院里的梧桐，树上的猴子焦急的上蹿下跳，几只老鸦也仿佛受惊一般，发出尖锐刺耳的哀嚎。

丫鬟和下人提着灯笼，打着火把在院落里慌作一团，他们手里抱着箱柜，兜里揣着黄金，只想在被黑夜彻底湮没之前，给自己谋求一丝活下去的机会，不多时，院落里便传来了争吵声，打闹声，直到有人开始肆无忌惮的杀戮和抢夺...

可这一切，又管女孩什么事呢，穿行于嘈杂之间，行走于石阶之上，落寞的眼神中写满了不甘。

“你这簪子不错，拿来吧你！”

有人抢走了女孩的簪子，一头秀发如银河般倾泻下来...

“你这镯子不错啊，丫鬟可用不起！”

一个下人一把扭过女孩胳膊，薅掉镯子，女孩痛苦的皱起眉头。

“哟，你这抱着黄纸干嘛去啊，提前给自己烧纸吗？”

“哈哈哈...”

奚落声，谩骂声，诋毁声不绝于耳，甚至于鞋子都被人抢走了一只，女孩就这样赤着脚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还有几个下人试图冲上前拦住女孩，直到有几个丫鬟认出了这是公主，他们才就此作罢，悻悻离去。

并不是因为她曾经的高贵，只是因为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可怜。

喧嚣渐渐远去，落叶纷至沓来，偶尔有几只鱼儿跃出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女孩走到湖心的亭子里，升起了一堆篝火。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即将迎来她新的主人，而女孩的那份不甘也即将被无数铁骑无情的吞噬，这堆篝火在这漫漫寒夜里，将成为了她人生最后的依靠。

女孩又何尝不知道，留下来必定是死路一条，但他心心念的那个男孩如今还没有回来，如果自己贸然离开，他一定会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感到痛苦。

女孩从怀中拿出一沓黄纸，点上香火，又把准备好的小瓶酒放到了石桌上，她先给男孩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多时酒香四溢，可这上好桂花酿制的宫廷御酒在这寂寥寒夜，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女孩却不以为然，微醺的神情让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温存的笑意。

“公主，你且养好身体待我凯旋！”

宫门之外，男孩骑着战马，身披戎装，一声轻喝，绝尘而去，而这一别，便是漫长的黑夜，无尽的相思，本以为幸福已经无限接近自己，事到如今，却是永远。

眼泪流干了，手帕用光了，就连袖口都渗出斑斑血迹，曾经的海誓山盟，如今的国破家亡，曾经的风花雪月，如今的彻骨寒凉，仿佛就在一瞬间，又仿佛比几个世纪还要遥远。

举头笼一片乌云，遍体积三冬皑雪。女孩咬破食指，在雪地上一笔一划写下一个个隽秀的文字。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悲风呼啸，大雪纷飞，一张张黄纸随着火势焚烧殆尽，淡蓝的火光中跃动着男孩的容颜，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逐一上演，每一张黄纸上他们不曾忘却的记忆，如今，这些都将烟消云散。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哐啷一声，酒杯落地，女孩倒在了她的梦里，那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