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云层低矮的垂下，与荒漠的戈壁连成一线，仿佛使得这些在几千几万年风霜侵蚀里的泥土成为了与天相接的支柱。

就在这天地一线之间，一辆黑色的越野扬着黄沙，带着轰鸣声疾驰而来。

这辆车一直开到戈壁中心的一处用泥土夯起来的三层小楼前，车轮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刹车痕迹。

“到了。”楚暮从车上下来，随意的将门重重一，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云璇坐在车上试图缓一会儿，抬眼看到了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色，没忍住一下推开门扶着门把手就吐了出来。

她一直都很晕车，尽管局里的老人说多坐几次车就好了，但是她十年来从来没有习惯过，尤其是离开城市后坐楚暮的车。

这会儿吐出来才感到好受一些，云璇用纸擦了擦嘴，风沙吹得迷了眼，她眯着眼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线，也是他们过来的地方，那边十分钟前起了一场沙尘暴，现在风沙已经快要吹过来了，于是她赶紧用纸和吐清理干净了地上的污秽，用围巾将自己的耳朵和脸颊裹得紧了些，转身看见楚暮已经在三城小楼的门口对她招手，于是不自觉的又加快了脚步朝她走去。

泥筑的小楼看起来简陋，但里面各类设施都很完备——毕竟是灵管局的隐蔽哨点。

往日里的寻常游客瞧着着外观，几乎不会选择在这个楼里留宿，主要是怕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睡一觉起来，身上少了什么物件儿，而这也正倒是灵管局把哨点设在这里的目的之一。

云璇进来的时候楚暮已经给前台懒洋洋的伙计出示了证件，正在交谈着什么。她抬头望了一圈里面的结构，中间是六根胡杨木做的大梁，一到三楼中间都是挑空，和现在的主建筑不同，是更接近于某种古建筑的样式。

“这里常年有风沙，寻常的建筑结构扛不住，反而这样的结构是最稳固的。”不知什么时候楚暮已经来到了她身后，递了一杯热茶给她。

云璇接过热茶后就在长桌边坐下，她看了眼屋里的人，前台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人长得精瘦，一直懒泱泱的打哈欠，旁白有个在收拾柴火堆的膀大腰圆的男人，还有一个正在打扫屋子的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除了这些人，好像就她们在了。

“这里没别人了吗？”云璇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低头喝了口热茶。

“这个地方一般没有其他人来，常年都是我们的人在这里站岗，不过偶尔也会有因为风沙迷路，或者为了躲避沙尘暴不得已住进来的人。”楚暮回答着她的问题，但目光却一直在堂中四处搜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云璇自顾的看着手中的茶水杯，瞧着里面的茶叶打着旋儿落入杯底，忽的开口问：“李梵在这里吗？”

“就目前而言，还不能完全断定。”楚暮收回目光扫过她的脸，似笑非笑的说：“我还以为，那你会不愿意面对他。”

云璇低着头没有说话，楚暮也沉默了下来，毕竟那个时候李梵给她留下的阴影不小，有几次她听见云璇做噩梦都在喊，“别吃我。”

也因为这个，三天前她并不同意让云璇加入这次计划，但王不凡的态度很坚决。

“你不能永远都护着她，我知道，你从一开始让我签监护协议，又带她回楚家，是想给她最大的庇护，但她现在长大了，在灵管局，没人比她更适合当李梵的鱼饵。”

“王不凡，注意你的措辞！你明知道李梵在意她的能力，她过去很危险！”

“...我知道你在意她，但是...这么多年因为能力特殊的问题，一直没有给她登记入册，她在灵管局没有正式身份，这已经引起了十三会那边的注意，这是他们的最后通牒，事情我瞒着，十三会还不知道她是领养来的，但即便这样，以我们的处境，也急需她自己立稳脚跟。你知道，自从精神病院的事情过后，李梵一直没有消息和动静，这次好不容易有了风声，这是最好的机会。”

“师父，师父？”云璇见楚暮盯着一点出神，连喊了几声她才回国神来。

“啊？怎么了？”楚暮一下从回忆里清醒过来看向云璇抱歉的笑了笑，“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不好意思。”她说着喝了一口茶，又装作漫不经心道：“这一次只是有了一点李梵的消息，还不确认他本人是否就在这里，毕竟作为一只少见的S级大妖，就算是灵管局的情报网也会有疏漏的可能。”

“嗯。”云璇低低的嗯了一声，但听出楚暮的话里带着些许安慰的意思，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补充了一句，“我不怕他。”

楚暮微愣，看到云璇脸上认真的神情半是无奈的勾起唇角笑了笑，沉沉道：“好，你不怕。”

说完云璇又低下头去喝茶，茶水刚挨着唇边，她忽的想起来，自己曾在管理室见过的那个S级大妖。

虽然比其他的妖怪有更加明显和强大的妖气，但她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点妖气，还比不上李梵。

“李梵...”云璇低低的开了口，“真的是S级吗？”

四周没什么人，虽然外面有风沙的侵袭，但是因为墙角有隐藏阵法的原因，屋内很是安静，楚暮自然也听见了她的话。

她没有急着回答云璇的话，脸上的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楚暮食指捻着茶杯转了两圈，片刻后才开口，“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是。”她说着顿了一下，很郑重的看向云璇的眼睛，“他比S级，要高得多。”

“他被评为S级只是因为灵管局的妖物划分管理规定，最高只有S级。你...”楚暮的话还没说完，眼尾余光看见有人走了过来，于是及时止了声儿。

云璇也察觉到了过来的人，她握紧茶杯，默不作声的往旁边移了移。

过来的人姓孙，单名一个力字，长得膀大腰圆但模样瞧着憨厚可亲，孙力抹了抹头上的汗，给她们提了一壶温水过来，笑着说：“小姑娘新手啊，别怕，楚姐可是局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任务就没失手过，保你没问题。”他说着还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而且这一次，王局长明里暗里可安排布置了不少人手...”

他话音刚落，小楼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屋内立即安静下来，几人都朝进来的人看去。

瞧身形是个不高的小姑娘，身子单薄，被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但现在身上已经落满了黄沙，她咳了两声，声音沙哑，“不好意思...外面风沙太大了，请问这里可以住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