佾然更怕撞见厨师长老郑，先不提尴尬不尴尬的，若是人家问起他的来意，说些什么，又该如何说是好啊。幸好是餐厅快打烊了，估计老郑他们早就回了客房，或者跑哪儿浪去了。

起初，他几乎是溜边儿，潜行，偷偷摸摸的态势，好似生怕遇到人。可转念一想，去他二大爷的，要是不碰上个把活的，又管谁化缘要吃的去呀！既来之则安之吧，没准儿怕什么还就来什么了，辄索性大摇大摆的，长驱直入。

由于是快下班了，食街各个档口的后厨，甭说是关系好的了，基本见不着人影。佾然其实也门儿清，这会子人不是去洗澡了，就是在那犄角旮旯猫着抽烟耗点儿呢，从前他也是一样这么干过。

沿着环形的中厨房走寻了大半圈儿，终于见着一个，不想却是潮州菜的“杨二幺鸡”。话说，潮州菜档口的这几块料，自成一个小圈子，每每自嗨自乐，与其他档口的厨师都是面儿上的事儿，也不怎么交往。而在外界眼里，他们则各个都挺鸡贼的，故私下里戏谑统称他们为“幺鸡”。

“杨二幺鸡”便位列其中之二，而他经常挂在嘴边，不知所为何来，或仅为吹嘘的一句话就是：那姆们家里有一本全BJ市最牛逼的书！

佾然也曾在闲得五脊六兽之时，笑着打镲，问他到底是什么书，是《渊深海阔》，《奇门遁甲》啊，还是原版《金瓶梅》什么的呀！然他却笑而不答，也不知道他是讳莫如深，还是假行家满不懂，冒充大尾巴狼。

佾然不是没有嘲笑过他们这一小撮儿，是“物以类聚，鸟以群分。”明知就是这么一块，可事到如今，又抓不到其他人，也只能死马当活马骑了。

然而，事情进程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认为将就凑合着一下吧的时候，可偏偏就出了幺蛾子。

佾然仗着过往的那点情分，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且直接说明了来意。杨二幺鸡抬起他那虚胖油腻而多豆的脸，依旧笑得很是深沉，问得耐人寻味：“那你都想吃点什么呀？”

佾然看他表现还行，也就没见外，辄笑着说道：“你帮我到各家踅摸踅摸，我穿着这身儿串来串去的不大方便，有什么就给我摡搂点儿回来。对了，看看我曾经战斗过的粤菜厨房的例汤还有吗，劳驾先给端一碗过来。”

“怎么茬儿，补补？”杨二幺鸡歪头笑了笑。

“补补什么的单说，主要是好久没喝了，怪想的，呵呵。”

佾然还真没说瞎话。从前那会儿，不说每天都来上一例吧，至少隔三差五都得喝上一碗。就跟他的长辈们喝豆汁儿似的，好这口儿。

“等着啊！”杨二幺鸡的爽快，也让佾然感觉出了一种不虚此行。

没过多一会儿，杨二幺鸡双手端了一碗兴冲冲地回来了。当时，毫不夸张的说，佾然的眼睛竟一下亮了。

或许，正是因为对这种期望的过于乐观，以及对过去环境与同事保持着的天然信任，令他忽略了已离开厨房许久的时过境迁，继而放松了一贯细心的观察，才未发觉对方眼中存有的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