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间公寓，内部装饰简单，却并不影响它的美感，虽然只有里外两个房间，但作为标准的住房，设施一样也不少：豪华的大沙发几乎占了客厅的四分之一，正对着沙发的电视机有些小，不过在一旁各式花盘的装衬下反倒是显得很温馨，里屋是卧室，三张床并列摆开的情况下还余有放置书桌的地方，足以见得其充足的空间，更妙的是，书桌上还放置着一部电话机。不管怎么说，作为租客，当走进房间时，苏明凡三人竟同时产生了他们是来度假的错觉。

将包裹扔在一边，高宇磊扑进沙发，大声感叹生活美好的同时顺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

“喂，我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没想到老孙平时那么抠门，居然舍得给我们选这么棒的宾馆……诶，电视画面居然可以这么清，西浦万岁！”

苏明凡甩给他一个白眼，不再理会高宇磊，他放下行李走进里屋。李正洋则是径直走向正厅的窗前向外看着。

“喂，哪位？”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不知怎的，那原本温柔无比的声音此刻竟有些颤抖。

“妈，是我。”苏明凡回应道，眼角略微有些湿润。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长这么大，这还是苏明凡第一次独自外出，临走前母亲一再向他强调到了住处后记得给家里报声平安，现在听到母亲的声音，苏明凡才深刻体会到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内涵：原来在这个世上，不论你在哪里，总有人会思念你至骨子里，这个人便是母亲。

“明凡！”张妙雯的语气一下就激动起来，“已经到住的地方了吗？路上一切都好吧？那里环境怎么样？”

听到母亲一连串的发问，苏明凡笑起来，冲着话筒说：“妈，您放心吧，我已经到宾馆了，路上一点事儿都没，宾馆也好得很，这不，我就是用房间里的电话跟您通话呢。”

“哦，那就好。”张妙雯这才放心下来。

又闲聊了几句，苏明凡与母亲告别。挂断电话后，他来到外厅，高宇磊正瘫在沙发中看电视，李正洋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苏明凡走到李正洋身旁与他并肩而站，目光洒向窗外。偶尔几个行人路过，也难怪，时值冬季，比起屋外瑟瑟的北风，人们还是更喜欢被窝里的温暖气息。

“我想了解下这座城市。”李正洋淡淡回道。

“后天就要比赛了，不为比赛做准备，倒是在这儿抒起情来了，想不到你这么有闲情雅致呀。”

“如果不做充分的了解，我凭什么征服这座城市？”

“我就知道。”苏明凡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甩下一声叹息。

这时苏明凡突然想起一个好点子，他拉过李正洋转向高宇磊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仨去街上逛逛吧。”

“不去，三大老爷们有什么好逛的。”高宇磊撇撇手，继续看电视。

李正洋倒并没有拒绝，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苏明凡，“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什么玩意，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吗，还不是你说你想了解下西浦市，我给你创造个机会还不行。”

李正洋将信将疑，苏明凡一拍他的肩膀，接着走到高宇磊身边夺过遥控器，对二人说道：“好啦，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在屋里憋着怪没意思的，出去吹吹风散散心多好。”

高宇磊见电视被关也不再做念想，摆摆手回道：“我其实都无所谓啦，如果你俩都出去，我就跟着你们吧。”

苏明凡又看向李正洋，李正洋一挑眉毛，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好了。”说罢不等苏明凡反应过来他便带头走出去。

苏明凡一时没理解李正洋的意思，与高宇磊跟随在李正洋后边也出了门。锁门的瞬间，苏明凡突然就明白了李正洋的意思，他又气又笑地追上李正洋，将其揽过就骂道：“又占我便宜，你小子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喂，你给我松开，信不信我给你翻脸？”

“好啊，来啊，谁怕谁。”

“诶，诶，两位大哥，你俩就消停会儿吧。”

高宇磊做起和事佬掺杂在两人中间，三人打闹着走上街头。

夜色悄悄降临，伴随着12月的到来，天气转凉，路上行人并不多，而一旦踏进闹市区，就仿佛是迈入了另一个世界。

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在烟雾缭绕中散播，街边商贩的吆喝声、大妈与小贩砍价时执着的呼喊声、牵手的小情侣亲密无间的悄悄声，像提前排练好般混在一起共同敲打着过往路人的耳膜。

这座城市的夜晚很吵，但并不让人反感，浓浓的烟火气息蔓延在身旁，那种亲切的感觉，苏明凡很久都没体会到了。

置身于夜市之中，苏明凡只觉得自己的目光无处停留，到处都是售卖物品的摊位，卖生活用品的、卖纪念品的、卖零食小吃的……各色的地毯铺在地上，各式的三轮车前挂着各式的招牌，放在白天，真是难以想象这么一条看似不长的街道能够容纳下如此之多的夜市摊位。

苏明凡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一转身发现另两人还没跟上来，高宇磊正用他那瘦小的身躯穿梭于一个个人缝中，而李正洋则若无其事地踱着步子。等到二人完全跟上来，苏明凡已经差不多将夜市上的商品看了个遍。

“真是遭了罪了，好端端地不在屋里看比赛，非要跑出来被人挤个半死，这儿的东西我还一个都买不起，下回我是不出来了。”

见到苏明凡后，高宇磊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地诉说出来。

“好了，我一会儿请你吃饭还不行。”苏明凡面对眼前的场景也很无奈。

“这样的话，其实出来一趟也挺好的，买不起我们还能过过眼瘾不是。”一听到一会儿有人为自己买单，高宇磊顿时又兴奋起来。

“……”苏明凡一阵无语。

“小伙子，买串手链吧。”三人正准备前行，身旁传来的一句话勾住了苏明凡的脚步。他扭过头，一位大妈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大妈面前的地毯上摆着形状不一的装饰品。

苏明凡弯下腰，从一排排装饰品中扫视而过，收回目光之际，一条手链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条银色的手链，链身很细，其上镶嵌着一种四片叶子的绿草图案。苏明凡没见过这种草，一时看出了神。

“怎么样，小伙子，这条四叶草手链漂亮吧？”大妈眼很尖，一眼就看出了苏明凡中意那条手链。

“四叶草？”苏明凡看着大妈。

“你这个年纪的小伙子一看就没怎么出过门，我给你讲讲四叶草的知识，”大妈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将身下的小板凳向前挪了几分，就要给苏明凡做科普，“这种草呀，一般都是三片叶子，在十万株草中可能只有那么一株拥有四片叶子，所以四叶草有珍贵、幸运的意思。另外，它的每一片叶子都有不同的含义，第一叶代表真爱，第二叶代表健康，第三叶代表名誉，第四叶代表财富。”

苏明凡很是认真地听完了大妈的讲解，他没有去想一位夜市卖装饰品的大妈怎么会懂得如此多的知识，而是满脑子想着大妈所讲的四叶草的寓意。

大妈看到苏明凡动了心，忙补充着：“小伙子，我看你跟这手链有缘，不如买下它送给对象吧，小姑娘戴这个一定好看。我可跟你说，小伙子，平常我这手链都是卖8块呢，今天你要是买，我就赔本卖你个5块怎么样？”

听到这番话，也在地毯前听大妈普及知识的高宇磊可不乐意了，“我说大婶儿，你也忒不厚道了吧，一条手链卖5块，你想赚钱想疯了吧！再说我这兄弟还没对象呢，买手链，再等几年吧。”

大妈被高宇磊这些话说的没了底气，索性撇开头不再关注苏明凡三人。

高宇磊满意地冲旁边的李正洋挑眉毛，只可惜李正洋没有理睬他，但他也没有太在意，而是拉着苏明凡说道：“咱走吧，明凡，前边肯定有更好的。”

不过高宇磊并没有拉动苏明凡，因为苏明凡仍然是紧盯着地摊上的那条四叶草手链。高宇磊正欲再劝说，苏明凡竟直接蹲下来更近距离地观赏那手链。

“老板，我就要这条了。”苏明凡指向自己中意的商品。

“好嘞，我就给你包起来，还是小伙子你有眼光！”大妈闻言立即扭头，得意又嘲讽般地瞥了高宇磊一眼后，将四叶草手链装进她早已备好的饰品盒中。

苏明凡翻遍身上所有口袋将钱凑齐递给大妈的那一刻，高宇磊的脸都紫了。

“老兄，你脑袋被门夹了啊，5块的手链你都敢买，你这个星期要喝西北风呀！”三人没走出几步，高宇磊揽过苏明凡，低声责怪道。

身后的大妈正招呼着新的顾客，嘴上的话听来有些熟悉：“哎哟，这您可选对了，这项链平时我都卖10块的，看您有缘，今天就4块钱赔本卖您！”

但苏明凡似乎并不在意，傻笑着回道：“没事，它值得，因为她值得。”

高宇磊自然没有听出苏明凡口中两个“ta”的含义，只是哀声叹了口气：“好嘛，它是值得，我也值得被人翻白眼是吧？”

苏明凡拍拍高宇磊，安慰起来：“刚才的事怪我，这样，你值得我请的一碗美味的麻辣烫好不好？”

说罢，苏明凡指了指不远处一家麻辣烫门店，店门前直往外冒热气。

“好家伙，我说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股莫名的香气，原来是从那传出来的，饿死我了，我先去占个位，你们快点跟上啊！”话还没说完，高宇磊已经向前跑了出去，苏明凡二人也加快步伐。

“苏公子为了女人可真是出手阔绰呀。”许久不发话的李正洋说道。

“得了吧，在您面前我哪敢当公子啊。”苏明凡没好气地回话。

“对了，现在创建帮派不都有个名字吗，你建的帮派叫什么？”苏明凡想起来还未曾问过李正洋关于他帮派的事情。

“想知道吗？”李正洋挤眉一笑，侧脸看苏明凡。

此时两人已走到麻辣烫店门口。

“切，不想说就算了，净在我面前卖弄玄虚。”苏明凡一撇手，自己先走上台阶。李正洋并未跟上，而是停在原地。

“明洋社。”

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明凡愣住，回头看向李正洋。

李正洋的眼神里并无开玩笑的意思，“你没听错，就叫‘明洋社’。”

苏明凡依然呆在原地，半晌他才怔怔地开口：“你是没字可选了吗，非要盗我的名字？”

“不，我只是觉得只有这两个字才配得上做我帮派的名字，正如只有你才配得上和我作对一样。”李正洋淡淡地回复。

“原来你早就想到了我们有一天会针锋相对。”苏明凡走下台阶，与李正洋面对面站在一起。

“我说过，如果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便是我最好的敌人，是敌是友，选择权在你。”

“我难道还有得选吗？”苏明凡冷笑一声。他原来想感化李正洋改邪归正，这样一来日后他做了警察也不用和李正洋水火不容。

现在看来，一切都已成空。

“那我们就做敌人，那样的话岂不是更有意思？”李正洋似乎早就知道苏明凡的想法。

“好，既然做不了朋友，我们就做最好的对手，日后我们正邪两面，决一死战。”苏明凡不再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

“一言为定。”李正洋回以淡淡一笑，眼神中却藏着万千冷酷。

一瞬间，苏明凡觉得此时的李正洋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苏明凡神情一变，一手搭上李正洋肩膀，“眼下我们还是好朋友的对吧？”

面对苏明凡态度的突然转变，李正洋不懂他在打什么算盘：“我能说不是吗？”

但苏明凡已经拉着李正洋要往饭店里进：“哎呀，咱俩谁跟谁啊，你看我刚说要请高宇磊吃饭，然后我把钱全花到买手链上了，所以，这顿饭……”

苏明凡不再往下说，也没有必要再说了，他知道李正洋已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一顿饭就低下了头，日后真出了头我们苏警官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李正洋果然又恢复了以往损人时的姿态。

“诶，上次吃羊肉串的时候是谁前脚信誓旦旦地说了不依靠任何人，后脚就又立马说我是个例外，然后让我请了那顿饭呢？”

“你这么小肚鸡肠连顿饭都请不起，人家小姑娘能相中你吗？”李正洋接过话头反过来回怼苏明凡。

苏明凡一时语塞，就要发飙的时候李正洋突然反手抓过他，搂着他的肩膀一同进了饭店，与此同时响亮的声音飘荡进饭店。

“老板，来三碗麻辣烫三个肉夹馍，再来三瓶啤酒，一会儿我结账！”

这句话可是把刚找到座位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的高宇磊给吓到了。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上前迎接二人，推说着自己从不喝酒。

而苏明凡摆摆手，很是无奈，他可不认为李正洋会让高宇磊喝饮料。

但出乎苏明凡意料的是，李正洋立刻就对老板说把其中一瓶啤酒换成果汁。

高宇磊感激地看着李正洋，而苏明凡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到麻辣烫被端上桌，望着面前啤酒和麻辣烫的搭配，苏明凡有些哭笑不得：“吃麻辣烫喝啤酒，我明天岂不是要得胃溃疡？”

“你怎么这么墨迹，怕死就不用死啊，哪那么多废话，来，走一个。”李正洋心情似乎很好，举起酒杯豪爽地说道。

高宇磊急忙也端起自己的杯子，而苏明凡也只好附和着他们二人干起了杯。

清脆的声音响起，高宇磊还有模有样地冲李正洋二人递过一个眼神，“废话少说，都在酒里了。”

迎接他的自然是李正洋和苏明凡二人的无情嘲笑。

苏明凡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流动在他的血液之中，痛快的感觉随即遍布全身。

嘴里依然笑着高宇磊方才的动作，苏明凡却有种感觉，一切的一切，好像真的就在面前的这酒里了。

喝下这杯酒，也许真的会改变什么。

饭后，苏明凡再次回到卖手链的大妈那里向大妈询问些有关手链穿戴时的注意事项，而路痴高宇磊则因尿急非要赶着先走，李正洋也只好做起了临时导游带他先回去。

待苏明凡也踏上归程时时间已经很晚，街道上的人也都散了，苏明凡独自一人迎着夜风惬意地边走边想着心事。

跨年夜快要到了，该以怎样的方式将口袋中这条四叶草手链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呢？他该不该趁着这个机会对她表白？到时漫天烟花绽放，他轻轻走到她身旁送出手链，然后凑到她的耳边，说出那句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语，那种场景下她应该不会拒绝他吧？

苏明凡边想边笑，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宾馆房门前，他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声音：

“洋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