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云然站起身伸个懒腰，转了转脖子随意道，“兄弟，我先走了，谢谢啊。”

有个更颓丧的人在旁边陪着似乎能更快恢复精神，这难道就是“看到有人更惨就不觉得自己惨了”？

她走后，叶云凯眼皮懒洋洋地抬起，向外面扫了一眼，收回视线又闭上眼。

云然回到自己院子里，打开门却没看到空诬的身影，云然走进去看到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

她拿起来，上面浮现出三行笔锋暗藏锋芒的金字：

今日冒犯到你是我之过，抱歉。

暗处有人跟着你，暂离。

空诬留。

最后两行写得显然有些匆忙，云然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垂眸思索。

她只知道澧深在她出魔罗殿时会派人跟着她，但现在在这里，那暗处的人是谁的人？

难道是其他家族的人？但他们也没必要潜入魔罗殿跟踪她，如果被鬼域尊主发现就得不偿失了。可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一个人影出现在云然脑海中。

第二天云然准备出发时空诬还是没有出现。

“叶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魔兵总领走到她身边问道。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云然想了想，道：“现在就走吧。”

她已经向空诬说过自己要去谟城，如果他回来没看到她，应该知道自己已经先走了。

澧深派魔兵总领带着十几个人跟着他们，所以路上还算安稳。云然也没有强行让叶云凯陪着她演戏，两个人互不干扰，相处还算和谐。

不过，这几天空诬都没有现身。

也可能是因为她那天说的话实在有点过分了。云然心想。

鬼域裂谷在世界之初就存在，里面的东西没办法爬出来，只有夜晚几乎能将灵魂震出肉体的吼声，也没有人知道里面具体有什么，因为掉进去的人无一生还。

是谁在这里建立的谟城已经无从考证了，等人们将目光投向这座容纳所有世间黑暗的城池时，这里已经是罪恶者藏身的天堂了。

但谟城毕竟还是在鬼域中，那位没人见过的城主也是会给鬼域尊主几分情面的。

云然将自身伪装地严严实实，呆在队伍里毫不起眼。

魔兵总领将云然带到谟城的一个客栈后并没有帮她找磬鬼，而是严密看守叶云凯，没有管云然的行动。

他们出发的时候澧深吩咐过，如果不是生死关头，不能为云然提供任何帮助。

虽然不知道尊主和未来的尊主夫人在玩什么情趣，但他们当下属的只需要听上面的命令就行了。魔兵总领在心里默默想道。

身边没人跟着云然也是乐得一身轻松，她到谟城的当天就在附近转了一天。

谟城的气息杂乱名不虚传，灵魔气斑驳交杂着，如果吸收进体内的话完全无法将其分离，这样修士被魔气污染，妖鬼魔也会被灵气刺痛损伤经脉。

而对云然来说，她只能运用周围的灵气，这里灵气不纯，她能用的功法效用也会大大减弱。

如果对上修为高深的人，她也只能取巧逃身。

云然站在城中登高阁上，目光越过漆黑的城墙望向那道巨大危险的深渊裂缝，狂风从那里吹上来，带着沉寂千万年的腐朽气息，隐约一两声兽吼，传到耳边时却轻飘飘得恍若哀鸟啼鸣。

这就是鬼域，不，或者说是下界中最危险莫测的地方。

半晌，云然收回视线，余光中无意间扫到站在下面无人街巷处安静望着她的男人。

她挑眉，转身下楼，但走出登高阁的门后又看不到人了。

看来上次的话真的太过分了。云然站在刚才空诬的位置轻轻叹息。

“上次的话对不起，”云然轻声开口，想解释什么，“我……”

说什么呢？说那些话都只是不经脑子的胡话？就算说了又怎么样。

最后所有的话又化作嘴上的一句叹息和抱歉，“对不起。”

云然走后，空诬从巷尾阴影处出来，无声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中光芒忽明忽暗。良久，他垂眸，自嘲地笑了声。

“你道什么歉？”他低声呢喃。

明明是这份感情被错误地转移到了不该拥有它的人身上，让人见识到它的美好后，又告诉他，他从始至终只是个旁观者。

可怜又可笑。

空诬走向与云然相反的方向，不再转身。

云然躺在客栈床上，脑子里一半想着还有五六天就到谟城的磬鬼，另一半被自己对空诬说的那些过分的话占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她猛地坐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一缕轻风随着窗户被打开穿进来。

“风若，我知道你在附近，我有事找你。”云然道。

没人回应。

云然皱眉，难道是她想错了？

然而她一回头发现风若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桌边，此时正平静地望着她。

“何事？”

云然就站在窗边看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对他神出鬼没的习惯发表什么意见，“你能联系到空诬吗？”

风若没问她找空诬有什么事，直接道：“可以。”

他这么回答，云然反而又有些犹豫了。

“你为什么找我？”云然又问了一遍当初做交易时的问题。

那时风若没有回答，现在知道空诬心里没有缘由的感情，云然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在云然看来，她和风若所有的交集都是披着偶然外衣的刻意为之，只是不知道他的所求。

风若和她对视，那双从不起波澜的眼眸轻飘飘望着她，让人莫名心生压力，云然却没有避开。

“因果。”风若最后淡声道，“他本该在被封印的一百年内自爆，这一世他存活至今是因为和你的因果。”

“这一世”是什么意思？云然敏锐地抓住这个关键词，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没有问出口。

“是因为那些感情？”云然不解，“可是我以前和他并没有交集。”

“这需要他自己告诉你。”风若道。

云然知道这个问题是无法从风若嘴里探究到答案了，她还想再问些什么，风若却望向窗外。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