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云然望过去。

那个人右袖空荡荡的，苍白刺眼的白骨链被掩盖在黑袍下，只在走动时隐约看到它的轮廓。

他拐向左侧，兜帽下青黑色的侧脸一闪而过。

云然顿住步子，刹那间，她眼中绽放出极亮的光芒，银白漂亮的不染剑在她手中凭空出现，像是感受到剑主澎湃的剑意，它在昏暗中不断闪着兴奋的光。

云然提着剑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他追去。

磬鬼，磬鬼……此时她的脑海中只是重复着这两个字。

“云然，别冲动。”空诬焦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积压几十年的仇恨在此时决堤，她眼中只剩下那个身影，一心想着不能让他逃走，外界的声音都被她抛之脑后。

然而她刚到拐角，只来得及看到不远处好像感知到危险准备转身的磬鬼身影，下一瞬间，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束流光冲到她身前，拦住了她的路。

云然抿唇，握住不染剑柄的手紧紧攥着，最终在磬鬼即将看到她的时候她闪身避开。

她低头站在墙角，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

磬鬼转头，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被风吹起的两片枯叶在路上翻滚追逐着。

半晌。

空诬站在云然身边，向外面望了眼，轻声道：“他走了。”

“嗯，我知道。”

云然把剑收回去，磬鬼走后她那一瞬间的冲动也跟着消失，人逐渐冷静下来。她走到街上望向刚才流光出现的地方，道：“阁下刚才为何拦我？”

她说完，一位黑纱遮面的少女从那里缓缓走出，从她的仪态中就能看出她家教很不错。

少女有着一双潋滟美目，眼眸转动间流露出一分似水柔情，仔细看时又像带着没有被污染过的纯真。

她这双眼睛与这座罪恶之城格格不入，仿佛是在沉水渊生长的醉吟花。

“这个人不能死。”少女道。

“为什么？”云然问道。

少女有些为难，“他身上有点奇怪，我们还在查。等我们查清楚后就不会再拦你了。”

“可以。”让少女没想到的是云然没继续再往下问什么就直接应了，云然对着有些茫然的少女笑了下，“那你们快点查。”

“嗯，我们会的。”即使有点不解明明刚才还是副不死不休的模样，现在她又突然变得这么爽快，但少女很有分寸地没有追问。

如果不是必要，少女并不想和云然交恶，毕竟刚才那一剑如果不是用了她哥哥给她的符纸，她也不一定能这么轻易地拦下她。

而且……少女望向空诬，想道，这个人虽然只是站在女孩身后，好像只是没什么存在感，但她跟在她哥哥身边也见过不少人了，这位看起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

云然转身，摆摆手，“那……再见。”

少女低低应了声。

走远后，云然突然弯腰捂住嘴咳了声，被强行压下的血染红手心，从指缝中滴下。

空诬没有意外，只是轻轻叹气，把早就准备好的手帕递给她。

云然接过擦了擦嘴角，然后又凑合着用它擦掉手上的血，见气氛有点僵硬，她打趣道：“刚才那一剑是不是很帅？”

“嗯，很帅。”空诬顺着她的话说道。

“接下来要做什么？”空诬见她手里的手帕已经被染红了，又递上另一块干净的手帕。

云然挑眉和他换手帕，语气漫不经心道：“接着干呗，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杀人吗。”

“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杀我们的。顶多对上的时候打一架。”云然狡黠地笑，道，“我又没答应他们什么。”

空诬听着她的话，嘴角勾起。

鬼机灵。他心想。

“你现在灵力恢复了？”云然看到他随手将染血的手帕焚为灰烬，于是把自己手上的这个也递给他，随口问道。

空诬措不及防，被问得一愣，“嗯，是，呃，恢复了一些。”

“……”

云然抬眸看他一眼，空诬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

“上次你留的字条说有人跟踪我，”云然眼中带着被掩藏得很好的探究，状似无意问道，“追到人了吗？”

昨天见面时空诬没提起这件事，云然也没问，但现在想起来有点奇怪。

他那时候离开是跟着追踪她的人去的，回来后就不仅知道那份感情的来历，灵力也恢复了不少。

当时他们分开时他体内的灵力连突破她的禁锢都无法做到。

她一直没问是觉得没必要，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难道是风若做的？

“没有。”空诬摇头。

“哦。”云然脸上依旧散漫，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没问空诬是怎么知道那份感情的来历的，这件事情本来就比较敏感，把别人还没愈合的伤疤随意揭开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觉得风若怎么样？”云然转而提起风若，问道。

空诬听到风若的名字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眼底的光明灭不定，他沉默半晌，最终道：“我不知道。”

“他很危险。”空诬犹豫着，“你……”不要靠近他。

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个人告诉他，他最多陪她一个月。如果他回去，以后她不见那个人的话，他也见不到她。

可是他又担心那个人会伤害利用她。

“算了，”云然见他沉默，打断他的思绪，笑道，“我们先做完眼前的事再谈那些。”

空诬抿唇，“嗯。”

云然手一翻，从戒子空间拿出一个木盒，她打开，隔着一层水幕露出里面的灰白粉末。

“这是什么？”空诬问道。

云然笑了两声，“骨灰。”

空诬看她。

“就是骨灰啊，”云然道，“当年我砍下磬鬼的手臂，他没带走被我烧了，我只留这一点，其他的都被我撒了。”

在那些人的坟墓前撒的，也勉强算给他们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