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他拉开门，一个小男孩就相当自来熟地走了进来，大摇大摆地坐在长沙发上，有他半个人那么大的背包陷进柔软的座椅里，他的两条小短腿碰不到地板。

“累死我了。”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才像是刚刚看到依然站在门口的李克一样对他开口，“你就是李克先生吧？想比你肯定已经收到了我父亲的短信了吧？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请你多多照顾了哦。”

他语气老练的不像个孩子。

“父亲？”李克疑问。

“哦，忘记自我介绍了。”男孩拍拍脑袋，“我叫本尼，本尼·曼恩。”

李克与黑海算得上颇为熟络的朋友，知道他的真名叫加菲尔德·曼恩，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个小孩，还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李克狐疑地调出光脑，给黑海去了一封邮件质问，但没有得到回应。

但既然已经接下委托，他就会认真地做好，这是属于他的职业精神。

“你爸爸有没有和你说过你要在这里呆多久？”

“没有。”小男孩摇头，他的眼珠子一刻不停地打量室内的布置。

墙壁上贴着老旧的海报，赤裸上身的精壮男人手里拿着双截棍摆出凶狠的架势，目光狠厉，充当茶几的巨大长方形铁箱上散乱地堆叠着几张黑胶唱片和半卷的海报，边角都被翻皱了的泛黄书籍半开着盖在茶几上，一把吉他斜靠在茶几边缘。

“这是，纸质书吗？”本尼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大叫起来。

“是的。”那是李克正在看的武侠，这是他从杂货铺子里淘来的，虽然店主将它吹成几百年前出版的绝版款式，但他一眼就看出这不过是故意做旧的新书。

“我能看看吗？”本尼看着他。

李克看着那双眼睛，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可以，不过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把东西放下。”

他指了指对方背上的书包。

“哦。”男孩从沙发上蹦起来，鸡窝头在空中乱晃。

李克当先向楼上走去。这是一幢三层楼高的独栋小楼，一楼当作事务所，用来会客；二楼则是厨房、餐厅，还有他的卧室和书房；三楼则是两间客房与阳台，只要稍微打扫就能给小孩使用。

就在他拿出备用的被子帮本尼准备好床铺后，楼下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李克不是个生意繁忙的人，他遵循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生意守则，得过且过地混着日子，没有事业上的丝毫野心；同样，他复杂的人生经历与奇怪的职业决定了他并没有什么朋友，深居简出的习惯更是让他在街坊邻里中毫无存在感。

这一切搭配刚刚上门的保护委托，来人有何目的就可想而知。

李克让本尼乖乖呆在房间里，自己下楼开门。

门外是两个穿着整套黑西装的健硕男子，在这夏季的炎热天气里很是吸引了一些路人的奇怪目光，但他们就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默然肃立。

“是李克先生吗？”左边的男子说话了，他比他的搭档要高一些。

“是的。”李克硬邦邦地说。

“我们是来向你买样东西的。”

“买什么？”

“一块芯片。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说呢？”他朝左右看了看，摊手示意。

李克放两人进来。他们同样被简陋的家具惊了一下。

“哈哈，没想到李先生还喜欢这种复古风。”高个子环顾左右，与矮个子并肩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李克刚刚倒的两杯水。

李克扯了扯嘴角当作回应。

但对方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看来李先生不是很欢迎我们，那我就长话短说，我们是来向你购买一枚芯片的。”

“难道不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哦哦，我都忘了这件事了。”高个子夸张地大叫起来，“我叫朱尔斯，他叫文森特，赖同行们看的起，在赏金猎人这个行当里有点薄名，看李先生的样子，估计也是同行，不知道听说过我们二人没有？”

他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他懒散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两腿大张，手臂在空中有力地胡乱挥舞着，无一不表明他认为对方一定听过自己的名声，而他一定位于这场谈判中的优势地位。

巧的是，李克确实听说过对方的名称，一黑一白两人以心狠手辣出名，最喜欢接杀人的委托，并且全都办的干净利索，高个子喜欢在杀人后跳舞，而矮个子则满嘴脏话。

李克点了点头。

“既然李先生听过我就好办了，本来我们是想将那个小男孩带走的，但大家都是同行，就给李先生个面子，我们只要他身上的那块芯片。”

“什么芯片？”

“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装傻就没意思了。”高个子明显不耐起来。

“什么芯片？”李克是真不知道。

李克的表情太过淡定从容，语气也不急不缓，高个子有些拿不定主意起来。他狐疑地打量着对方，又看了看事务所内的陈设，或许是因为这贫穷的环境让他认为自己这位同行是个行业内的边缘人，可能真不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芯片的事，他还是解释了两句。

“一块芯片，据说能解开世界上所有的密码。这件事在‘暴风城’里都传疯了，你不知道？”高个子将墨镜往下摘，底下脑袋从挂在鼻子上的黑镜片上看着他。

“一块能解开世界上所有密码的芯片？”李克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他牢牢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半晌，忽然嗤笑起来。

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脸上露出滑稽的表情：“你真信这世上有这个东西？别搞笑了，老兄。”

那高个子摘下墨镜，随意地别在领口上，同样做出搞怪的表情：“我也不信，咱们都是内行人，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但有人信，有人花了大价钱买这个。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他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如果去幼稚园一定能逗乐一大片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