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崖洞保卫战过去没多久，独立团又接到了新的指示：现阶段鬼子扫荡越发疯狂，而八路军部队大多损耗较大，不宜进行大规模的正面交锋，而应采取游击战，麻雀战的方式与鬼子周旋，或着通过铲除各村各县汉奸的手段，来削弱鬼子对村庄县市的掌控。

“铲除各村各县的汉奸……”李云龙看着上级的电报，摸着下巴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既能打击鬼子在各村各庄的力量，又能保证大部队继续休养生息，一举两得。”

身后的叶锋一听，心里明白：甭问，这去各村各县打击汉奸的活准落到自己头上了。

果然，下一刻李云龙就回过头看着他嘿嘿地笑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吧？”

“团长你啥也别说了。”叶锋看着他一拍心口：“包在我身上！”

“我就知道你小子靠得住。”李云龙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把各村各县的汉奸都打听出来，一个一个地解决，记住一定要搞清楚，不能冤枉了好人。另外，如果犯错较轻又肯真心悔改的，就尽量争取过来；如果是死心塌地跟着鬼子干的铁杆汉奸，那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明白！”叶锋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

几天后，八路军铲除汉奸的传闻就在各村各县传开了。

“听说了吗？八路军开始重点对付那些给鬼子卖命，坑害老百姓的汉奸啦！”

“怎么能不知道？芦石村的狗汉奸芦庵，半年前想鬼子举报说村里有八路分子，后来鬼子的飞机过来扔炸弹，炸死了村里两百七十多个村民，据说就是他用镜子偷偷地给飞机打暗号指引的，前些日子被发现死在了家里，身边还放着害死村民得到的金条，还有那面镜子呢！”

“阳城县裕通典当铺的温掌柜也不是好人！当初鬼子攻下阳城的时候，他举着鬼子旗，打着标语去欢迎，丢尽了乡亲们的脸！这还不算，他还积极帮鬼子指认骂过鬼子的阳城百姓，致使前后近七百余口人死在鬼子的抢下！前些日子你猜怎么着？大清早被人发现死在典当行门口，所有罪状都写在门板上，经过的老百姓无不摆手称快！”

“还有上庄的樊赖子，家里原本就是财主，鬼子来了以后，生怕自己的家产让鬼子夺去，于是死心塌地当了汉奸，还到处策划拉拢别人跟他一块儿当鬼子的走狗，害死了不少的乡里乡亲，前天被发现身中数枪毙命在家，所有搜刮老百姓民脂民膏积累的财物，都让八路分发给了穷苦人家！”

“还有呢还有呢！大宁村的维持会长郭二群，原本就是个两面派，八路来了就对八路和颜悦色，鬼子来了就对鬼子点头哈腰，唯独对老百姓颐指气使，还探物肥私，坑害了许多无辜的村民，本来八路还警告过他，给过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想到这姓郭的不知悔改，反而还死心塌地跟了鬼子，现在还不是落得个凉凉的下场！”

南安阳村的一处墙根底下，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聊得兴致勃勃。

忽然，有人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旁边，小声说道：“村副来了。”

众人侧头望去，只见南安阳村的副村长董清汉迈步走了过来，对几位老太太和颜悦色的笑了笑，便快步离开了。

“呸！”一个老太太对着他背后偷偷吐了口口水，旁边的老太太不解地问道：“村副他怎么啦，平时也没欺负老百姓啊。”

“你知道什么！”吐口水的那位不屑地指着副村长的背影说道：“他替鬼子办事！早晚也要被八路咔嚓！”

其实，几个老太太的闲话，董清汉都听在耳朵里，只是他并不愿计较，至于八路军清理汉奸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所以从鬼子那里办完事回来，他不敢在外面多逗留，径直就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把门一关，总算又平安度过了一天。董清汉悬着的心刚落地，正想坐下歇歇脚，忽然，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到了他的腰间。

“不许动！慢慢转过来！”

他吃了一惊，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一男一女两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八路正站在他面前，手里各握着一把盒子炮，正是奉命锄奸的叶锋和许诺。

“董清汉，南安阳村村副？”叶锋看着他的眼睛，核对着身份。

“正是敝人，不知两位找我有何事，不妨坐下慢慢聊，我给你们泡茶。”董清汉笑着说道。

“老实点！少耍花样！”叶锋喝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给鬼子卖命的证据，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悬崖勒马，和鬼子划清界限还为时不晚；执迷不悟，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董清汉唯唯诺诺地点着头，目光却不经意地看见了叶锋别在腰里的小号。

叶锋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腰间的小号，不由得问道：“你看什么？”

董清汉连忙解释：“我有个弟弟姓崔，叫崔振芳，在八路军一二九师直属特务营当司号员，他有一个小号，和你腰间的一模一样。”

竟然是他！

叶锋听罢，神色一变，将腰间的小号摘下，递给了董清汉。

“这就是你弟

弟的小号。”

看着叶锋递过来的小号，董清汉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缓缓地接了过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小号，仿佛像小时候抚摸弟弟的额头一样。“他是怎么死的……能告诉我吗？”

“在黄崖洞水腰口抵抗鬼子入侵的时候……中弹不幸牺牲。”叶锋声音低沉地说道。

“好样的……我的弟弟他是好样的……”董清汉说着，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

良久，他才擦干眼泪，抬起头来，走到叶锋的面前，敬了个礼。

“我是一二九师直属特务营崔清汉，奉上级命令以董清汉的化名潜伏进敌人内部，为八路提供消息。”他看着叶锋，叹了口气：“本来我的身份不能随便向别人透露，但你们和我弟弟并肩战斗过，又把他的遗物带来，所以，我才告诉你们真相。”

“我是一二九师三八六旅独立团的叶锋，这是我的战友许诺。”叶锋也旋即亮明了身份。

许诺吃惊地看着他问道：“原来你……是我们的人？”

崔清汉有些歉意地说道：“不错，其实鬼子也曾经怀疑过我的身份，也找人假扮八路来试探过我。之前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所以不得不便宜从事，还请见谅。”

“这个小号……能把他留给我吗？”崔清汉望着叶锋诚恳地问道。

“当然，这是你弟弟的遗物，理应归你。”叶锋点头答应。

“谢谢……”崔清汉望着二人又叮嘱道：“两位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请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向别人泄露，崔某在此谢过了。”

叶锋看着眼前的崔清汉，无法想象一个满腔热血报效国家的八路军战士，因为要打入敌人内部，不得不背上汉奸的骂名，忍辱偷生被人戳脊梁骨，所受的屈辱和委屈更是无法对旁人言讲。

他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对着这位地下工作者敬了个礼，表达自己的尊敬和钦佩：“同志，你受苦了！”

崔清汉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已经很久都没人跟自己敬礼了。恍惚中，他回想起了自己和弟弟崔振芳一起参军，一起敬礼的那些岁月。如今弟弟已经不在了，可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他缓缓地还了一个礼，手掩饰不住地颤抖。

“为解救受苦的百姓，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