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的最后一天。

餐桌上，向楠闷头趴米饭，阿桑不停地给他夹菜。

万万没想到，对着王耀祖一顿输出后，他们几个人还得留在这儿直到隔离结束。当天晚上总部的医疗队带着仪器和专家上门，一顿操作猛如虎后，向楠荣获一台新轮椅，外加继续隔离待命的最终决定——也就意味，他还得跟这帮人混上好几天。

所以……怎么说呢……

尴尬，就是很尴尬。

童话故事里，讲到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时也会干脆利落地结束，谁会关心这两口子婚后的油盐酱醋。可现在向楠不得不应付这样的“日常”——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就……

——不行，还是忍不住想骂王耀祖这个王八蛋。

“吃啥补啥，来，阿楠，啃个猪蹄。”

碗里油腻腻的猪蹄膀，提醒了向楠另一个糟心事儿：自从王家事了，阿桑这个光头莫名其妙地跟向楠亲近了许多，天天阿楠阿楠的叫，叫的向楠浑身起鸡皮疙瘩。

“医院那边来电话，翠华确定是植物人了。”安静了好几天的王耀祖突然开口，盛汤的云鹤道长手一抖，汤勺掉桌子上。

“小新已经醒过来了。”王耀祖脸上露出浅浅地开心，虽然也有些尴尬，但依然硬着头皮给向楠夹了块儿排骨，“小师父之前说得对，是我这个当爹的没做好……”

咬着猪蹄的向楠顿了顿。

“我没这个意思，那天我、说过了。”向楠埋头继续啃猪蹄，却也没把碗里的排骨丢出去。

“我想过了，翠华的医药费，我会一力承担。我以后也不再婚了，就带着小新，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王耀祖紧绷多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表情也鲜活起来，“咱们国学苑是不是也招生？我家小新马上就要上小学了，我想，要不送他去……”

“我们可没有小学。”阿桑当即拒绝道：“先让孩子养好病，以后再说。”

王新母子的消息，让沉闷压抑的屋子有了鲜活的气息。司机也敢大大方方地跟向楠开玩笑，云鹤道长也主动包揽了刷碗的活儿。这几天他们几个大男人轮番下厨，今天这顿纯肉餐就出自花和尚阿桑之手，色香味俱全，连向楠都没忍住啃光了猪蹄膀。

吃饱了犯困，向楠自己推着轮椅回房间休息。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竟已不在王家，回到了总部他自己的房间。

书桌旁坐着啪啪打字的杨光，见向楠醒了，赶紧过来扶他。

“好好地跟着去长个见识，怎么弄成这样。”杨光忍不住埋怨，“饿不饿？要水吗？”

向楠摇摇头。

回到熟悉的环境，向楠轻松了不少。他看着杨光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地伺候他，突然开口问道：“你认识一个叫秦礼的人吗？”

杨光一听这个名字，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怎么？这次的事儿，跟他有关？”

向楠点点头。

杨光原地爆炸，“我早该猜到！能利用一个孩子来害人，除了秦礼这种没下限的疯子，正常人都干不出来！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的腿，是他干的？！”

向楠更关心别的，“他对我很熟悉，而且亲口承认了曹丽的事是他一手策划。截灵门到底怎么回事，他义父又是谁？哥，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啊。”

杨光烦躁地搓了搓脸，坐在向楠床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秦礼与秦乐，是双胞胎兄弟。他们年幼时双亲意外身亡，多年被寄养在孤儿院，后来被总部发现了天赋，统一收养。虽然两人是亲生的兄弟，但性格天差地别。秦礼虽与秦乐一样聪明机灵，但为人过于敏感，性格更为偏激。当年总部的人只以为他正义感过强，反而不容易自我和解。为了保证秦礼的身心健康，特意将他送去了秦怀柔身边，教导抚养。

秦怀柔，便成了秦礼的义父。

而秦怀柔本身，又是第二代元壳，甚至是度过了18岁危机考验的成功元壳，被总部寄予解决魔心危机的全部希望，受到各方的保护和照顾。

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突然带着秦礼叛离总部。临走前不但把向楠这个未出生的胎儿拉进局中，还设计炸毁灵槐，并能够突破重重包围，全身而退，又一手创立截灵门。直至今天，他也是总部头一号警惕的存在。

“秦礼很早就有些疯，但那时候他实力还没有这么强，没引起太大的注意。”光是提起这个名字，杨光便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当年豆豆死了，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它。可是有一天，秦礼拿着一条尾巴标本来找我，”

杨光喘了口气粗气，压下回忆中的恶心，“他说这是特意为我做的，豆豆的尾巴。”

那时候的杨光只有九岁，看着手里栩栩如生的宠物狗的尾巴，黏腻的福尔马林打湿了尾巴上的毛发，断口处狰狞的撕裂和冰冷的触感，全部深深地印在了杨光的脑海中，并成功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敢再重新养过宠物。

“他就是个心理变态。”杨光厌恶道：“你越伤心，越崩溃，他越开心。截灵门从上到下就是一群反人类的疯子！向楠，不管秦礼跟你说了什么，别听，别信！他们就是一群神经病！秦怀柔当年想要炸毁灵槐，虽然最后失败了，但炸飞的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秦队他们这么多年也没全部收集回来。”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向楠不是很理解，尤其关于那个秦怀柔，这个一手将他推到此般境地的幕后之人，是不是就是那个梦域中，出现的“柔叔”？

不待杨光回答，有人推门而入，接下话头。

“秦怀柔一生都在寻求解决魔心的办法，最后，他的结论是：与其消解魔心，不如打开界限，将两个时空融为一体。”荣慎笼着手一步步地走近，微笑着冲杨光和向楠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向楠？”

——当然记得。

向楠本能地想往后缩，然而床头死死地限制住了他的动作。荣慎当年就是监督他学习的老师，这家伙妥妥的笑面虎，向楠敢在乔老先生跟前满地打滚地放赖，也不敢在荣慎面前拿乔。

“秦怀柔有些理想主义，这一点上，秦礼倒是与他神似。追求完美的人，终究会因为不完美而对这世界充满了绝望。身为元壳，他定是发现了什么，才导致他一改从前的理念，有了时空融合的念头。”

荣慎说着，镜片后狭长的目光，锁定在向楠身上，“你也是元壳，如果你也发现了同样的秘密，你也有可能与他走上同样的一条路。”

“才不会！”杨光不高兴地反驳，“荣老师，向楠是向楠，秦怀柔是秦怀柔。你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他。”

“希望如此吧。”荣慎微微一笑，并不生气，“经总部一致决定，从现在开始，向楠由我亲自教导。那么，请容我正式地做一番介绍：我是你的老师，荣慎。荣耀的荣，审慎的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