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楠这一觉，睡得很沉。

元壳从不做梦，但向楠却在一片漆黑的幕布中，看见了自己。这实在有些诡异，向楠第一反应是截灵门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然而当这个自己转过身来时，向楠却发现，他的双眼漆黑一片，竟是没有眼白和瞳孔的！

向楠猛地惊醒，心跳如雷，汗如雨下。杨光敲门的声音恰在此时传来，向楠应和了一声，骨折的左手吊在脖子上，他艰难地跳着找到拖鞋，一步一挪地去开了门。

门外除了杨光，还有一个娃娃脸的男人。看起来岁数不大，但周身的气势很盛。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向楠许久，一张嘴就满是疑惑，“他这个德行，能行吗？”

杨光哭笑不得地拉着两人进门坐下，并介绍两人认识，“向楠，这位是我三叔，是个民警。”

“周褚良。”三叔伸出手来，碰了碰向楠掉在胸前的残手。

杨光的这个三叔，向楠还有些印象。实际上周褚良岁数与秦乐相仿，奈何辈分高。当年杨光的父亲没能继承祖传的本领，杨家怕断了传承，就收养了一个孩子，悉心培育，便是周褚良。周褚良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虽然是养子，但并未改姓。他父母车祸身亡，自幼吃百家饭长大，看尽人情冷暖，对杨家的收养十分感激，所以虽然没有改姓杨，但一直对杨光很照顾。

向楠跟着曹丽走的那一年，杨光天天哭闹，也是周褚良亲自哄着、陪着。杨光嘴上“三叔”、“三叔”地喊着，心里却一直将他看作自己的亲大哥。

周褚良原本也在总部任职，是一个身手极佳的外勤队长。但后来总部需要跟官方密切合作，故而周褚良卸了队长职责，抱起书本啃了一年，考了这片街道的民警。

由此，总部的很多难题都得以解决。

周褚良翘着二郎腿，对向楠这副狼狈的模样，很不满意，“娇气。”他夹着烟，却不抽，只是在鼻尖嗅着，“这样的元壳，能过关吗？”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杨光只能往最好的方向想，“向楠聪明，学得快。我对他有信心。”

周褚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杨光决定放弃这个叫人揪心的话题，提起了这次喊周三叔过来的目的。

“我们查到，这个网店开了五年，效益一直不错。他们主打各种小零食，但只有这款耳机，是上星期新上的货。而且，是一个自称XX科技公司的人主动联系他们，给了他们不少的费用，让他们以店铺的名义推广这款耳机的试用。”杨光说道，指着资料中的图片，“我们查过店铺邮寄过来的其他样品，并不是每个耳机都有问题。”

林圆将耳机上交总部后，总部的研发人员彻底调查了这个耳机的构造。终于在核心电路板的表面，发现了被磨成粉又特殊加工过的灵槐木成分。他们将这些粉末进行了精密的化验，惊讶地发现其配比跟总部一直以来用的“洗脑粉”十分接近。

总部这么多年来，对灵槐木用途只做了两种成功的拓展：一个便是特殊烘焙后微量提炼而出的“洗脑粉”，另一个便是能监测梦域能量波动的木雕喜鹊。

“药粉的成分是绝对机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周褚良收了烟，沉声道：“实话实说，我早就怀疑总部里有人……”

“现在还不能下这样的结论。毕竟我们外勤的同志们随身携带药粉，被有心人窃取也不是不可能。”杨光表示，重点不是这个，“问题的关键是，那家科技公司打着‘定向试验’的借口，指定了销售的范围。我们在网站上试过，这几个耳机只在京里售卖，而且是专员配送……”

专员配送？

怎么看，怎么是一种定向投放。

“从他们几人最早的购买记录来看，第一个收到货的是郭鑫鑫——在她发完那个爆火的贴子之后，就买了耳机。”杨光正色道：“以我的理解，截灵门不但是要试验这批耳机，而且，也要试验向楠。所以他们将耳机定向地投放，借着向楠和三猴子的纠纷，引他入局。”

“啧啧，香饽饽。”周褚良哧哧地笑起来。

向楠却突然道：“这么说，有人一直在将我的情报，通知给截灵门人。”

从王家的事件开始，向楠就一直在跟截灵门的人打交道。这群疯狗阴魂不散地追着他咬，甚至不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问题是，这个人是谁。”杨光凝重的目光，扫过向楠和周褚良，“元壳受到一级保护，知道他情况的，都是总部绝对信任的人：我、秦队、阿桑、南音，也包括林圆……”

“林圆？”周褚良歪着头，烟瘾又有些犯，他吸了吸鼻子，强行忍住，“就是新来的那个，天赋不错，技能独特的小姑娘？”

向楠十分肯定道：“林圆绝对没有问题。”

周褚良冷笑三声，“你倒是怜香惜玉。”

向楠颇为恼火，“林圆原本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有人利用灵槐木拉她下水。在这之前，我跟她在同一所高中读了两年书，她若是截灵门线人，怎么不早盯住我。”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

向楠恼怒地与周褚良对视，杨光赶紧打圆场，“你们俩儿干嘛，我们只是在合情合理地讨论问题，你……三叔！”

周褚良这才避开了眼光，搓了搓指尖，“老人我们都熟悉，如果真的有问题，只能是这个叫林圆的小姑娘。小元壳，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世间人心的险恶。不是对你好的人，都跟你站一队。”

周褚良起身，将杨光摆在桌面儿上的文件拿起，夹在腋下，“是与不是，我会亲自验证。”

向楠眼皮一跳，“你想干嘛？”

周褚良微微一笑，扭头就走。向楠疾步去追，被杨光拦下，“三叔有分寸的。”

向楠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光，“你真的觉得林圆有问题？”

杨光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我也是不信的。但……”

但他怎么想，也只有新加入的人最为可疑。

“琴琴的梦域里，她跟我说，答应过你会保住我的命。”向楠眼圈儿一红，心里难受至极，“她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们，刻苦地训练，甚至抛弃了学业……你竟然还怀疑她？”

“没办法，向楠。”杨光正色道：“每一个接近你的人，都可能是奸细。”他将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向楠的手心，“你若是不让我们查她，总部怕是要直接调她去外地……你得明白，向楠，你是元壳，我们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