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又是如何醒来。

但当他睁开双眼时，身处移动着的面包车上。阿桑是司机，秦乐坐在副驾驶。向楠被两根安全带捆住，好像一个茧蛹般动弹不得。

“醒了？”秦乐回头看他，向楠条件反射地闭眼装睡，却听见秦乐的一声低笑，尴尬地重新睁开双眼。

千言万语，涌上嘴边，最后却只化为一句疑问：“到底，怎么回事？”

秦乐顿了顿，头疼地转回正面，“回去跟你说。”

回到总部，向楠还没来得及等一个正式的说法，就被一群医疗队的人包围。他们将向楠再一次五花大绑地，从秦乐面前抗走。秦乐冷着脸，目送医疗队的人抓走向楠，掏出手机来飞速打字。

“他们这是要干嘛？”阿桑停好车回来，恰好跟医疗队一行人错身而过，“不是，我也没收到通知，要给向楠做检查啊！”

很显然，总部这边已经得到了向楠有守梦灵的消息。高层原本就意见不统一，情势的发展完全超脱了常规，恐怕这一次，保守派们不会轻易妥协。

秦乐更担心的是，原本就对总部不甚信任的向楠，会因为他们过激的手段，变得更加疏离。这又将直接导致部分高层对元壳的不信任，从而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更换元壳。

“帮我盯着刘主任那边，”秦乐沉声道：“如果他们开始找人，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阿桑对这句话反应了一段时间，猛地觉悟，“不是吧，他们会……”

——换了向楠？

“有秦怀柔的先例，也不是不可能。”秦乐简单交待阿桑几句，一路小跑出总部，直奔乔老爷子的宅院。

向楠被裹成粽子，却也不惊慌。这一套流程他熟悉得很，无非就是抽血、扫脑、看幻灯片。之后还会有个人进来问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冠冕堂皇地称之为“心理测评”。

事情的进展果然如向楠预料的那般，在一套常规检查流程走完后，向楠被带进了一间屋子，刺目的台灯是房间唯一的光源，一个中年男人十指交握坐于桌后，在向楠进来时，还露出了温和又友好的笑容。

“请坐。”中年男人说道：“放轻松，这只是一次简短地谈话。”

向楠心里有些异样，但他依旧顺从地坐下来。拖拽椅子的时候，他发现椅子腿儿上有一段铁链与桌子勾连，直接导致他没办法完整地将椅子拉开。向楠与中年男人对视片刻，压抑住了心头的不舒服，双手撑着桌面，艰难地把自己塞在了椅子上。

门在向楠身后关紧，他听见了上锁的声音。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一次的心理测评实在太过不一样，向楠甚至有一种被刑讯的既视感，这种赤裸裸的审视和逼迫，让他竖起全身的防御，沉默便是此刻最大的抵抗。

“说一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你的守梦灵有了交流。”中年男人将灯罩一转，强光直接打在了向楠的脸上。

向楠紧皱眉头，闭了会儿眼。怒气值距离顶峰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但强大的情绪管理能力，让向楠忍住了爆发的冲动，“你们，是在刑讯逼供吗？”

“当然不是，只是了解情况。”中年男人将灯罩的角度往下扣了扣，让向楠得以睁开眼，“只要你如实交待，好好配合，我们很快就结束了。”

向楠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我要是不配合，是不是就永远得留在这儿了？

这种叛逆的，显然不会有好果子的选项在向楠的脑海中溜达一圈儿，又被其本人安耐下去。

“没有交流。他从不说话。”

中年男人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沙沙的笔触声，每一下都搔在了向楠的阈值上。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守梦灵的？”

“头些日子。”向楠也确实记不住具体的日期，“不是每天晚上都能遇见。元壳不会做梦，你们也是知道的，大部分时间……”

“那么，你们见面时，都做了些什么？”

粗鲁地打断再次让向楠沉默了许久，他在忍耐，在调节自己的情绪，他很擅长这个，跟着曹丽这么多年，这是他唯一擅长的技能。

“过招。我在跟他切磋武技。”

“请你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守梦灵切磋武技。因为他们不会‘变招’。”中年男人摘下眼镜，在衣袖上擦了擦，重新戴好，“不要用这样蹩脚的谎言来敷衍我，向楠。说实话，我保证，我们很快就结束。”

“我说的，就是实话。”向楠一字一句道：“你们不是也没见过元壳有守梦灵么？凭什么就认定我在撒谎？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是有测谎仪吗？要不要网购一个，辅助你一下！”

“测谎仪，也架不住有备而来。”中年男人不为所动，风轻云淡地重复道：“你跟守梦灵，做什么了？”

“切磋。”

“换一个。”

“练功。”

“再编。”

“吃烧烤，行了吧？”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向楠，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我们很难交待。”

“搞笑，”向楠靠向椅背，嘲讽道：“不然你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想听什么内容。我照葫芦画瓢，给你一个交待？”

中年男人显然低估了这个年青人的难搞程度，他皱着眉，把笔夹在记事本中，起身，“你好好想想吧，我一会儿再来。”

狭小的房间却有两个门。向楠身后的那个已经从外面上了锁，中年男人转身从另一个门出去，电子锁自动卡死，向楠意识到这道门锁是故意反着安装，没有指纹录入的他，绝对打不开。

——他们这是想，屈打成招？

向楠猛地向后划拉椅子，却被勾连的铁链绊倒。他揉着膝盖从地上起身，漫无目的在这封闭的房间中走了几圈儿，重新坐了回来。

——说实话他们不信，说谎反叫向楠觉得屈辱。如此僵持，最后的结果已经摆在了眼前：监禁、小黑屋、不给吃、不给喝。

他再一次环顾四周，嘴角下沉，表情阴郁。

——也不给方便的地方。

向楠无意识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将甜甜腻腻的糖果含在口中。

——压迫，侮辱，直到神经崩溃。

——这就是他们逼我就范的手段。

向楠冷笑一声，抬手关掉了唯一的光源。

还真的是……

完全被小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