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睡了太久,也许是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太大。
就在这种大脑与耳膜同时受到摧残的状态下。
万霭墨都终于醒来了。
好冷。
这是他朦胧睡眼睁开时,肌肤反馈给自己的第一个感觉。
他无法回忆起任何事,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趴着。
可当他艰难地爬起,看到光溜溜的身体被暗红色的血渍沾满时,颅内瞬间迸发出“嗡”的一声!
这是我的血?难道我要死了?
墨都赶忙低头把全身摸索了一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
那这些血迹是哪里来的?
他赶忙抬头,想找到问题的答案!
可这一眼,又是掀起一阵颅内轰鸣!
那个背叛全族,而后被海盗捆绑起来的莱夫子,已经死了!
他的脖子里正插着那根所谓象征“学者最高荣誉”的黄金笔!
更让万霭墨都无法相信的是,普释昆仑的雕像竟然不翼而飞了!
原本庄严肃穆的地方,如今只能望见一片蔚蓝的大海!
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现实试图撑爆墨都的瞳孔,被挤压出的血丝像极了龟裂的河床!
而那止不住颤抖的下巴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打着哆嗦的双臂努力地支撑着瘫坐在地上的身体。
他好像被吓傻了!
突然,耳后响起阵阵痛苦的哀嚎,一下子便把他的灵魂重新拽回了身体。
他回头望去,处处废墟,处处尸体!
高台下有尸体,广场中有尸体,大道上有尸体!
祠堂坍塌了,神女也不见了,周围的房屋都变成了碎片!
在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刻,君商被残忍地砍掉了头颅。
但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海盗都死了!并且死状如此难看!
那个人面兽心的步舍!脖子已经被捏碎,舌头正搭在青白色的脸上!
到底是谁干的?墨都心中不停地问着。
而族人们也都醒了,他们正寻找着自己的至亲。
幸免于难的拥抱在一起留下了大难不死后的泪水。
而那些失去丈夫、儿子、父亲的人们,只能抱着没有头的身体,或者没有身体的头,痛哭!哀嚎!咒骂!
这,便是那些痛苦哀嚎的源头!
此刻,墨都竟看到一个人,向着高台走来!
越走越近,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一个蓬头垢面、络腮胡子的人!
是君河!
君河走到高台跟前,在君商的尸体旁跪了下来,留下了泪水。
不作声的哭泣维持了好一会,君河还是抹干净眼泪,站了起来。
可他竟然又向着墨都走来了。
刚走到跟前,那张悲伤的脸就彻底转变成了凶神恶煞!
“是你!都是你这个灾星!将祸端引到了这里!”君河开始怒吼,将所有的愤怒与痛苦都盖在了墨都的头上。
“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族长是让海盗用刀砍死的!那些死去的族人也是被刀砍死的!”
这是墨都第一次被如此过分的污蔑,即便此时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内心,但是他必须为自己申辩!
“你不知道!你浑身是血!你说你不知道!”君河说着就弓下了腰,抓住墨都的胳膊就往台下拖。
精疲力竭的墨都根本没法反抗,任由君河将他从高台上拽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随后,又被拖拽到了广场中央,整个裸露的皮肤在血红的地面上被摩擦得生疼!
“说!你到底知道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君河把墨都扔在地上,指着鼻子,恶狠狠地问道。
“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族人都是海盗杀的!”墨都继续解释道,但极度的口渴已经让干涸的嗓子开始沙哑。
“可海盗都已经死了!你能让死人给你作证?”君河依旧不依不饶,“族长是不是让你害死的?”
周围的人一听族长也死了,瞬间放下了对亲人的哀悼,跑了过来!
他们先是找到了族长的尸体,将头颅与身体拼在一起,把莱夫子的尸体扔到了地上,将君商的尸体平平整整地摆放在了高台上。
看到这样的场景,所有幸存的族人都慢慢地聚集到了这里,随后一起在君商的尸体前,磕了三个头。
之后,他们便把悲伤抛到脑后,将墨都围了个起来。
“墨都!你到底知道什么,快点说!”一个幸存的青年男子冲着墨都喊道。
“这里只有你没喝酒!你肯定看到了所有的事!”另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走到前,边哭边说道。
“你为什么浑身是血?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丧子之痛让一个老奶奶失去了理智,指着墨都就说。
此时此刻,质问宛若洪水决堤,瞬间淹没了坐在地上的墨都!
墨都已是有口莫辩。
当人们认定一个人有罪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有罪。
“他一个孩子能做什么!”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乔勒阿婆!墨都心中说着,伸着脑袋去找声音的来处。
那声音的来处正是从人群中挤出来的乔勒!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人群中央,一眼望见成为众矢之的的墨都,瞬间便紧紧抱在怀里!
她只是刚刚醒来。
可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听见一群人在争吵着什么。
当她起身走过去查看,竟然发现族人正在对墨都语言讨伐!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养大的孩子!
即便这个孩子已经不跟自己住在一起!即便这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她也不允许别人伤害这个孩子!
“你没事吧!孩子!”乔勒检查着浑身是血的墨都,她生怕这个孩子受了什么伤!
“我没事。阿婆。”墨都小声回答着,好像自己在人多势众之下,已经没了任何反抗的气势。
“没事就好,我们走。”乔勒把自己污渍斑驳的外衣披在了墨都身上,准备将他带走。
“哪里也不许去!必须解释清楚!这个野种!就是他给我们带来了灾难!”君河拦住去路,指着墨都就开始喊叫。
“你说谁是野种呢!”乔勒把墨都藏在自己身后,仰着头就顶在了君河身前。
“就是他!万霭墨都!”君河依旧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指着墨都就喊道。
人群中,终于有一个存活下来的老者看不下去了,便上前说道:
“你别这么激动啊,君河。这话不能随便说的。
而当墨都知道海盗要害我们时,就来报信了,他怎么会反过来害族长呢?
虽然他平时不听别人的话,他可是特别敬爱族长的。
而且他还是一个小孩,要杀也只有他被海盗杀的份啊。”
“老伯说得对。这地上有些巨兽的脚印,没准是海神现身拯救了我们。”一位乔勒的朋友随声附和道。
君河眼看有点说不过他们,便破罐子破摔,大手一摆,随口说道:
“你们别掺和!我有我的想法!”
这话倒是没错,君河当然有他的想法:现在正是清理掉族长的私生子的最好时机!
族长已死,年轻的男人们也死得八九成,新任族长的候选人基本上已经非皓里莫属!
正当君河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不远处一阵惊呼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天当!我儿天当!你死得好惨啊!”
原来,福长老的儿子被海盗误当成成年人,给砍了头了!
“天杀的海盗!天杀的海盗!”福长老仰天怒号着,眼泪像瀑布一般从他那往日波澜不惊的脸上奔流下来。
他不知道的是,海盗不是天杀的,是万霭墨都杀的。
而他知道的是:
他必须把这份愤怒与悲伤转移到一个人身上!
万霭墨都就是这个人!就是最佳人选!
福长老穿过人群,抱着儿子的尸体,走到了墨都的面前。
“你为什么害死我的儿子?”福长老又恢复了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只是泪水太多,难掩悲伤。
“我没有!”墨都背黑锅已经背累了,多余解释的心情都没了。
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他知道,福长老会这么说:
“你素来跟天当不合!趁着海盗入侵你暗中抱负!你还我儿命来!”
而乔勒听到这话更加不乐意了,指着福长老就吼道:
“福长老!我敬你是三大长老之一,平日德高望重!为何今日如此堂而皇之地污蔑起人来!你没有证据,凭什么说墨都是凶手!”
“就凭他不是本族之人!”福长老的脸像没有水的湖泊一般死寂。
“什么!万霭墨都不是本族之人?!”众族人惊呼不已!
乔勒听到福长老这么说,便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低下了头。
而万霭墨都直接怔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不是海森族人!
君河错愕地咽了咽口水,他也不曾预料!他一直以为这孩子是乔勒跟君商的私生子!
“赖游笙福!你这话怎么也敢说!”古卿年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咱给君商作了见证就要保守秘密!”
古卿年走到众人跟前,见这场面僵持不下,赶忙向着高台的方向喊道:
“你快管管啊!我的君嗣大哥!”
说着,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被一齐带到了高台之下。
而在那里,老迈的君嗣正坐在君商的头颅前,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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