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期而至，掩盖一切喧闹繁华或寂寞惆怅。正值春意盎然，虽然有新芽相伴，然而少了虫鸣，到底是清净，唯有满天星斗陪着一轮明月嬉戏人间。

姚飞月走在街上，没有骑马，夜深人静正是睡得香甜，马蹄的“哒哒”声惊扰别人的美梦就不好了。没有人相伴，她并未觉得孤独，因为孤独在于心，心若向阳，哪里都是繁花似锦，然而她的心是寂寞的。这么多年，她从未让别人走进她的心里，守着对晴珂的思念，对姚展鹏的愧疚，独活一世。

“此去凶险万分，我陪你。”聪耀华站在姚飞月的身后，眼睛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助。

“不必。”姚飞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骑上马，扬长而去。

聪耀华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脸上是浓重的哀伤。一声叹息划过支离破碎的心，回不去从前她肆无忌惮的行侠仗义，他欢天喜地的为她清除后患了。他知道这一天会来的，所以他努力隐藏着自己，不惜永不见光明，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那份守在她身边的荣耀，正是因为无法在一起，他便希望给她一切他能给予的，然而越俎代庖的温柔毁了他所有的努力。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摇摇头，丢开一切消沉的情绪，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以后不管是监视还是爱恋，不重要了，任她如何打骂依然赖在身边，坚守着唯一的信念，保护她，为她拼命。

姚飞月小心翼翼的，想要避开聪耀华，该断的时候一定要当机立断。她的心不是磐石，却要如磐石一样坚定。凭什么要聪耀华无微不至的照顾。

一条山间小路，蜿蜒曲折看不见尽头，山路的一边是绵延数里的竹林，另一边是潺潺的山泉，远处大山上的树木吐出来的新叶子翠绿欲滴，甚是壮观，放眼望去，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姚飞月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让她震撼的颜色，什么翡翠、玉石在此刻根本就不够瞧。偶尔飘落下来的竹叶，肆意洒脱，不贪恋一分人世间的繁华，姚飞月伸手接住一片落叶，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埃，捏在手指间，然后像个闲不住的娃娃，一蹦一跳的避开山路上的小石头。

曲径通幽，别人的小径通向风景美丽的地方，或者是幽深僻静的地方。她脚下的小径似乎不太美妙，一步步带着她走向深渊。明知道此路不通，她却不能回头，不能让人小瞧了龙吟。死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两眼一闭、腿一伸，活都不怕，还怕死吗。只是她放不下晴珂，已经没有了爹，若是再没了娘，然而她这个娘不能陪在身边，有没有都差不多了。抚摸着手里的平安扣，心一阵阵的疼。

隐去身影的聪耀华怔怔的看着，嘴角不自觉露出了笑。他很少笑的，以至于沐恩第一次见他笑，说了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人生本苦，若不多笑笑，岂不是苦上加苦，为此姚飞月还对沐恩嘲笑了一番。是啊，他苦，姚飞月更苦，然而他们学不会苦中作乐。

小路逐渐开阔，出现了一大片空地，没有长任何植物，旁边有一个小水潭。再往前走就是子玉峡，是生是死，很快就明了了。她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平安扣，希望可以保平安吧。叹出心中的无奈，把平安扣收进怀里，贴在她的心上，大步向前走。

尽头，便是子玉峡，只见两座大山像两个慈祥的老人屹立千百年，尽心尽力的守护着山中的虫鸟与草木，中间是条一丈宽的路，不知道是那位先贤耗费了多少时间与经历，用石头把路砌的很平整，造福了多少后来人。山前又是一大片空地，小溪不知道改道流向了何方。老天爷是不是早有预料，故意留下这片空地，形成天然的战场，只为今日的一战吗。乌央乌央的人群立于战场之上，分不清是战士还是看客，姚飞月的头皮有一瞬间发麻，心立刻烦躁起来，她感觉她是一只在大街上杂耍卖艺为人们提供欢笑的猴子。

“她就是姚飞月。”一个高亢的声音，引得人们回头张望，有高兴的、有惋惜的、有愤怒的，然而更多的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无聊人。

姚飞月走在人们主动让出来的路上，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眼前是一片空旷的沙土地，偶尔有几株小草，不像别的那样绿油油的惹人怜爱，不死不活的，不知是老天爷的有意为之，还是人们的残忍。又看了一眼沙土堆积的平地，还好还好，地比较松软，上次她打架的时候遍地碎石，那滋味，让她现在都忍不住龇牙咧嘴，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来的痛快。

背后窃窃私语的声音如同一只只苍蝇，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劲的往耳朵里钻，姚飞月猛地一回头，眼睛里透出的杀气，立刻让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闭了嘴。杀气一瞬间变成了轻蔑，胆小如鼠。

见只有她一人前来，余家人脸上的怒更甚了，这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吗。大张旗鼓的宣战，当真只来了一个人，还是个女子，让他们余家再一次沦为江湖的笑话吗。

余松的脸色阴郁，作为余家的家主，又上了年纪，自然而然站在中间，几位好兄弟伫立在身旁，他是很感激的，久不亲近，为了余家还能挺身而出。右边是次子余浩然、余浩博、余浩书，接下来是女儿余琳凡、余琳菲。左边是侄子，逐一看过去。余家的人还真是力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脸上都是义愤填膺，最后终于看见了两个不一样的面孔、熟悉的面孔，是余浩楠与妻子乔若薇。她叹口气，眼睛细细的寻找瑶儿的身影，终于在二十丈之外看见了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此时正探出个小脑袋好奇的往这边张望。可怜的小姑娘，这么小就让她看见如此血腥、如此残忍的场面，这个梦魇要追随一辈子吗？

余浩楠一脸苦楚，他觉得这一辈子的霉运都在这几天，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埋怨老天爷了。出了滍阳镇没多久，便听说余家在子玉峡等候姚飞月，料想定是有一场大战，他赶紧背道而驰走相反的方向。二十里，堪堪二十里而已，他又折返回来，谁让他是余家的子嗣。

总归是做了母亲，一颗心全扑在孩子身上。乔若薇脸上的愁仿佛和秋天的霜一样厚重，眼睛爱怜、惋惜的看着女儿。姚飞月非常明白那种感觉，怕不能陪孩子长大，怕自己不在了孩子受委屈，怕自己连累孩子不能长大。难道乔若薇不明白让瑶儿看见此等场面的后果，只是没有足够信任的人，怎么敢把孩子托付给别人。

余家的人差不多到齐了，缺了一位，余家的嫡长子，余浩平。余家的祖训，嫡长子与嫡长孙不能参与任何江湖风波，完全继承家传，代代传送，说白了就是为了使雁翎剑法与风雷掌永传于世。临行前，余松把雁翎剑法与风雷掌仔仔细细传授给了余浩平，他身负余家重任，不能被任何事情所影响，专心致志钻研家学秘技。

余松哪里会忘记二十二年前的芝献山一役，大部分资质不错的年轻人折损在那里，导致二十年来后起之秀少之又少。好不容易像熬鹰似的熬出来个龙吟，所有人期待龙吟能带领后生们更进一步，谁曾想龙吟竟是龙傲天的儿子。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说得一丁点儿没错，一出手就毁了他家的颜面，灭了江、常两家的满门。他此次前来已经向各门各派送去了书信，规劝他们莫来相助，余家的脸面余家自己找回来。他举家之力更是为了消磨辰巳宫的实力，二十二年前给辰巳宫埋下的仇恨太深了，他能想象辰巳宫的报复有多残忍，不想二十二年前的悲剧再来一次，就让他余家成为垫脚石，好让其他的武林同道少些磨难。

“妖女，你束手就擒吧，也好落得个全尸。”余浩博抽出手里的剑，不一剑劈死前面的人难消心头之恨。

这个称呼，她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斜眼看着余浩博，不认识，长的吧，在余家也算得上出挑的，就是脸上的愤怒比余松、余浩然更胜。姚飞月就不明白了，又不是抢了他的媳妇，他满腔怒火个什么劲。

“难怪龙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把你一人推出来，也是仗义的很啊，他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这得需要多大的决心敢独闯子玉峡。”顿了顿，余浩博脸上露出讥笑说到“龙吟莫不是怕了，死你一个人，好让他逍遥度日。也是，谁不知道活着更好，你难道就不想活着。”

姚飞月扭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站在她身后的。要是不做出些动作来，余浩博还怎么能继续消磨时光，谁不想好好活着。

“姑娘，只要你说出龙吟的下落，老夫决不为难你。”余松挥了挥手，阻止余浩博继续说下去，心里无比气恼，让敌人看了笑话还不自知。

“出手吧，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见识到雁翎剑法的最后一式鸿雁于飞。”姚飞月的面色很平静，她是怕死的，还有一个小人儿等着她照顾哪里敢轻言死。然而她还是坚定的走到了这里，因为龙吟是她大哥。

余松眉毛微挑，既然她不领情，自己又何须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