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人，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双刃法学院。古丽仿若没有听到同学叫她的声音，一个人静静发呆。两个月前那桩案子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虽然在林嗔的帮助下，古丽对将来的方向已没有迟疑，但涉及到通路中的分支，也就是说要成为怎样的律师始终没什么头绪。

之后不久，古丽作为学校优秀的高材生以助手的身份参与了一场案件，而且是刑事案。

多乐魔术团，一个小有名气的民间魔术组织。主要成员如下：

蔡击：男，30岁，魔术团王牌，精通多种魔术，从业8年，但外界风评不佳，绯闻不断，傲慢自大，连老板都不放眼里。

张倩：女，24岁，魔术团新星，天赋高，长相甜美，为人和善，无论魔术团内还是外界都极喜欢她。

刘文：男，25岁，新进加入魔术团的成员，与张倩是恋人关系。

米雪：女，24岁，魔术团魔术师，与张倩是好友。

李通：男，32岁，负责魔术表演一切幕后工作。

王小明，许无徒：男，皆28岁，负责杂物。

申京冰：男，40岁，魔术团团长，受大家爱戴。

名律师张伟深深呼出一口气，古丽见状问道：“张老师，怎么了？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案子本身非但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太清晰明了了。魔术师蔡击表演蒙眼飞刀之时，由于失误，误杀了作为靶子存在的张倩，致死原因是额头那一刀。很明显是意外引发的悲剧，期间并无什么疑难复杂之处。

“检方似乎认定是故意杀人。”张伟道。

“故意杀人？”古丽沉吟了一会儿：“虽然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可是身为辩护律师，必须站在申请人这一边，这不是您常说的话吗？”

“嗯，我是想为蔡击争取过失致人死亡罪来减轻刑罚，不过负责这起案子的是那位冰矢检察官。”

古丽差点惊呼出来，作为律法学习者，自然听过这位享誉星空的大检察官的名字。所以张老师才这么不安，听说这位冰矢是一位为了定人死罪而无所不用其极之人。传言中他为了能让嫌疑人入罪，甚至不惜制造伪证。若此人真如传言那般，那他的正义也未免太扭曲了。

张伟似乎看穿了古丽的心思：“我焦虑不是因为冰矢检察官作为对手，而是既然这一位插手这次案件，那可能蔡击真的是……，当然身为辩护人，我相信自己的委托人。”

古丽不解道：“这种连证据都可能捏造的人何需……”

张伟没有让古丽把话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后道：“我当律师以来处理过许多刑事案件，曾经我也觉得许多嫌疑人可能是冤枉的，但现实是一些看来无辜之人最后都被证实确实犯了罪，古丽，希望你可以明白一件事并以此作为前提，大多数被抓的人其实就是犯人，我们都是在这基础上进行辩护的。”

古丽想起了王仁丹曾对自己说过，不要太相信冤假错案的发生，我每次都期望对方的辩护律师能证明我是错的，可是我为什么被称为不败的检察官，就是因为那些人确确实实犯下了罪行，这个世界也许并不丑陋，但也远未到美好的地步。

还是先分析案情要紧，古丽排除了杂绪问道：“张老师，检方要定故意杀人的话，那犯案者的动机是什么？”

“卷宗上不是写了蔡击这个人平日里生活不是很检点，我去魔术团调查的时候里面的人员也说蔡击曾经想追求张倩，然后被拒绝了。检方十之八九会拿这个作为动机。”

嗯，明白了。“看蔡击的时间是明早八点吗？”“对。”“那老师我先回去了。”“好，别忘了再熟悉一下这桩案子。”“好的。”

到家后和父母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古丽打开电脑在网上查询人们对这件案子的看法，而结果几乎是一边倒。他们不懂也不在意蔡击会以什么罪行定罪，只是喊着让他去死。

诶，法院为什么要有陪审团制度？古丽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证明过失和故意。古丽点开复制下来的当天表演监控录像若有所思，额头中刀虽是死因，但其实这六把刀都伤到了死者，我都觉得是故意杀人了。只能在蒙眼这点找出路了吗？

第二天早上八点，一层玻璃隔开了被告和张伟古丽。与平时媒体采访时展示出的神采飞扬不同，眼里的血丝和疲惫的面容无不显示着蔡击是个败者。见到辩护律师和助理，蔡击眼神稍微明亮了一些。不等张伟开口，穿着囚服靠在椅背上的蔡击等不及向同样坐着的两人问道：“两位能让我被叛无罪吗？”

你在想屁吃，张伟没有爆粗口，只是耐心劝道：“还是争取过失致人死亡，无论如何，人是你杀的吧。”

蔡击捂住头埋在桌上。古丽和张伟也不是不明白蔡击的处境，即使争取到过失杀人，出来后别说回到多乐魔术团了，任何一个魔术团都不会招一个失误导致人死的魔术师。而且以平民百姓对他的态度，恐怕他的生存都存在问题。只是律师虽然要站在自己所要辩护的人这一方，但张古两人不会去歪曲事实，何况蔡击自己也承认飞刀没有被动过手脚。

见面时间没有持续太久，蔡击最后也无奈接受了争取过失致人死亡的判断。

接下来就是去魔术团调查信息了。按照张伟的要求，魔术团的成员分别在休息室接受谈话。

张伟：“申团长，蔡击和您魔术团的成员相处地如何？”

申京冰：“还是比较融洽的。”

“可我听说他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团长，说真话才能更好地帮助您的成员。”“我没有说假话，是个人就有缺点，蔡击平时是傲了一些，但和大家相处也确实还行，我知道无论这次审判结果如何我们魔术团基本也就解散了，毕竟谁愿意来一个会死人的地方看表演，但我相信他们绝不会杀人。”“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张伟：“米雪小姐，听说您和张倩小姐是很好的朋友？”

米雪红着眼眶，神情黯淡地说道：“是的，倩倩人非常好，谁也想不到……”

“您认为张倩小姐的死是因为意外造成的吗？”张伟问道。

身穿淡绿色短袖，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的米雪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意思？难道米雪认为不是意外？

米雪压低了声音说道：“张律师，其实蔡击曾追求过倩倩，可是倩倩拒绝了。”

？“这番话你和检方说过吗？”

米雪点点头。张伟皱了皱眉头，让米雪喊下一个人进来。

张伟：“李通先生，听说魔术道具都是您准备的？”

李通点点头：“是的。”

“那么这次魔术表演的器材工具有没有发生问题的可能？”“不可能，我每天都会认真检查，不会有任何的损坏失灵。”“谢谢，我明白了。”

当刘文接受询问时张伟与古丽都有些诧异，他太过平静了，一点都不像恋人刚死去的样子。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那么张律师，结论什么时候会出来？”

“后天庭审之后就会下达判决。”“好的。”

后面张伟又询问了王小明和许无徒这两位曾经在某点发表神作的两位工作人员，他们所描述的和案件大致没有出入。

两人告辞后回到张伟的律师事务所，张伟道：“现在的关键是检方有没有掌握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证据，其余的就是尽力辩护了。”

古丽：“可是老师，根据他们所说的话，还是有一些不可理解的事情。”

张伟：“那是检方和警察的工作。”古丽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张伟。“好吧，你说说看是什么？”

“根据资料和魔术团成员的说法，刘文和死去的张倩小姐从小在孤儿院认识，而且感情非常好，然而刘文的态度太奇怪了。”

“古丽。”张伟说道：“不要忘了律师的本职工作，除非有确凿证据，不然不要进行主观判断。”“我知道了。”古丽道。

张伟老师的提醒很有道理，不过为了更好地帮助被辩护之人，心理有疑惑可不行。房间里，古丽开始自己思考，其实这次有个最大的疑问，这个蔡击并非没有脑子的人，他要杀人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的表演上动手，当然实际上他确实动手了。李通先生也坚持魔术道具没有问题。还有那个刘文，资料上说他和张倩女士关系很好，魔术团的人也证实了这一点，但他看上去完全不伤心。算了，这事现在没有那么紧要。故意杀人，呣，不妨换个思路，与其思索他是否故意杀人，不如思考故意杀人的可实施性。六把飞刀全部射中被害人，总觉得有什么遗漏。再看几遍监控好了。

法院，庭审开始。法官，检方，被告，辩护师已就位，观众席亦已坐满。

这是古丽第一次亲自站在辩护台上，虽然只是以助手的身份，但激动是免不了的。

那就是冰矢检察官？古丽仔细打量了这位名人，中分的发型，眉毛很淡，看起来有些懒散。不过人站在那里却很有威势，刚才连法官大人都向其行了晚辈之礼。法官是光头，这让我想起了逆转裁判那位胡子大叔。

审判开始，冰矢手中拿着一叠纸质资料大步走至被告席。

“蔡击先生，今年七月六日上午八点三十分，您在哪里？”冰矢开始询问。

“在进行飞刀魔术表演。”蔡击回答道。

“好的，在魔术表演中，您用飞刀杀死了张倩小姐，您可承认？”

“异议。”张伟道：“冰矢检察官，事实未查清之前请不要用杀这个主观的字眼影响判断。”

“事实？”冰矢冷笑一声：“根据法医鉴定，张倩小姐死因正是额头那一刀，那一刀也确实是蔡击先生所发，被告也承认这点，这就是事实。”

张伟道：“那是意外，当时蔡击先生是蒙眼发射的飞刀，尊敬的法官大人和陪审团，蔡击先生若要杀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场景呢？”

“异议。”冰矢道：“看来辩方是想主张过失杀人，然而凶手若想杀人，什么场景并不重要。”

“那么冰矢检察官。”张伟道：“定人罪过必须要两样东西，而首先，蔡击先生就不存在杀人动机。”

冰矢嘴角微微上扬，然后面向法官说道：“法官大人，检方请求第一位证人出庭。”

米雪站在证人席上，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不用紧张。”冰矢安慰道：“蔡击先生曾追求过张倩小姐是吗？”

“是的。”米雪点头道：“但是倩倩拒绝了。”

“好的。”冰矢回到座位上。台下一阵躁动，议论声此起彼伏。

古丽瞄了台下的刘文一眼，他还是非常平静，难道说他和张倩的感情并不深。

“米雪小姐。”张伟开始询问：“据调查蔡击先生似乎还追求过你？”米雪看了一眼被告席的蔡击点了点头。

“尊敬的法官和陪审团。”张伟向法官席鞠了一躬：“蔡击先生追求过的女子很多，这是他的性格如此，而这样的人即使被拒绝也只会寻找下一个目标，若说被拒绝就杀人，明显不符合他的作风。”

说着张伟来到蔡击面前问道：“是这样吗？”蔡击虽然心中不爽，但此刻也只能点头承认：“如果女人拒绝我我就起了杀心，那恐怕我手上早已沾满鲜血。”

“别误会了。”冰矢平静说道：“你是什么性格我根本不在乎，只不过既然律法判决一定要有动机那我就给你一个动机罢了，你是不是故意杀人物证才是关键。”

张伟语调平稳：“然而从检方出示的证据来看，并没有能明确证明蔡击先生故意杀人的罪证，冰矢检察官，难道您能光凭借自己的判断定人死罪吗？”

“你是第一天当律师吗？”冰矢的语气略带嘲讽：“要罪证是吗？好。”

“法官，我请求出示新证据。”

什么？张伟与古丽同时一惊？检方果然隐藏了证据。

法官许可后，物证台上多了一条黑色的布条。

这是？张伟以古丽对看一眼，心下已知这是何物，只不过现在拿出这件东西有什么用？

“法官大人，张律师认为这场杀人是意外的依据无非是失手和蒙了眼睛，而这条就是魔术当天蔡击遮眼的黑布。”

法官接到证物后点点头：“原来如此。”

张伟拿起黑布，这，看上去能阻挡视力，其实遮住后却能视物。被告席的蔡击直冒冷汗，张伟面向冰矢问道：“何以见得这就是蔡击先生的？”

“上面有他的指纹。”冰矢说道。

张伟深吸一口气，走到蔡击身前：“这是你的？”

蔡击声音有些发抖：“是，是我的，不过这是我买了好玩的，进行表演时我从没用过。”

张伟霍地转身面向冰矢：“冰矢检察官怎么确定这条是蔡先生在那场表演时用的？”

“不用确定。”冰矢缓缓说道：“我们取证过程中发现这条黑布是魔术前三天买的，试问若非为了杀人，又怎会在那个时间段购买，当然你仍然可以主张魔术时蔡击用的不是这一条，一切就交给法官判断了。”

交给法官判断？可是看法官的表情，他似乎已认定了这是故意杀人，还有什么办法？陪审团？或者，民意？

台下。“我早说这个蔡击不是个好东西，果然是杀人凶手。”“看他平时的行为就知道了，多少女性被他祸害了。”“可不是吗？我有一个朋友就被他始乱终弃了，这个狗东西。”“太对了，就算他没有故意杀人，这种人也不配活在世上。”……

古丽皱起了眉头，大家都觉得蔡击该死吗？确实根据资料来看，这人不仅欺骗少女，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绿了不少人，也害得许多家庭走向悲剧。我也觉得他该死，只是在这桩案子中，判断他该不该死的标准应当是他有没有故意杀人而非他的作风才对吧。张伟老师看上去已没有办法了，怎么办，要说吗？只是我心中仍有疑惑，不管了，律法的公正才是最重要的。

“请等一等。”古丽向裁判席和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关于这件案子，我们仍有证据。”

张伟振奋了一下精神，而冰矢懒散的目光陡然一亮看向了古丽。

“只是，我们想改一下辩护内容，并非证明蔡击先生过失杀人，而是无罪。”

台下沸腾了。“这小姑娘在说什么？”“该不会是蔡击的姘头吧。”“一个助手竟然那么嚣张？”

“冰矢检察官，听闻您判定有罪的人不惜伪造证据也要置其于死地，而如今您竟然将判断交给法官大人，甚至于代表民意的陪审团您也能接受，这可不像您啊。”

“小姑娘你误会了，我一向就很尊重民意，而且无论我怎么判定一件事，最后必然是由法官判决的。”冰矢顿了一顿道：“既然你是张律师的助手，那么也不是法盲，若你说出的证据不能让人信服，那便以藐视法庭罪论处。”

古丽点点头：“谢谢冰矢前辈。”

“没问题吧，你还年轻，未来也是一片光明，如果没有信心的话……”张伟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放心吧，张老师。”

“法官大人，能请您将案发当日的录像放一遍吗？”

法官同意后，大屏幕上重现了案发经过。